由于伤势太重,醒来之后,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勉强能够下地走路。
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白水儿在照顾我。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大约了解了白水儿的情况。这孩子今年才十六岁,本来还在县城的中学里面读书的,不过,最近一年,家中的情况不太好,没钱交学费了,于是她就辍学回家帮她阿爹做点农活。
白水儿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是她阿爹拉扯她长大的。
在照顾我的这段时间里,白水儿表现出了一种少女所特有的天真烂漫,甚至,因为是苗族的女孩子,从小就比较外向和奔放,所以,在帮我擦洗身体,甚至是在我不方便行动的时候,服侍我拉屎拉尿的时候,都显得神态自然,俨然一个心理素质极为合格的护士。这一点让我对她很敬重,有时我自己都感觉非常尴尬和不好意思,结果她却是一笑置之,觉得这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个让我非常安心在这里养伤的事情就是,这段时间以来,白水儿和她的阿爹,完全没有追问我的身世的意思,更没有要主动帮我联系家人来接我。
虽然,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能够联系上爷爷他们,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接我,不过,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还不太适合回到现实生活中去,当然了,剩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经过了大仙古坟的那件事情之后,我有些想要逃避那种无来由的纷争和混乱。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清静,悠然,每天还很开心。甚至,当时我都觉得,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我说不准就要在这苗疆扎根,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这一天夜晚的月亮又大又白,竹林婆娑,吊脚楼在山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我和白水儿一起坐在竹子打成的走廊上,沐浴着月光,一边剥着刚摘来的新鲜豆角,一边聊天讲话。
白水儿被我将的故事逗得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这让沐浴在月光中的少女更添一种甜蜜氤氲,那种淡淡的清甜和温馨,几乎让我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我甚至觉得我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说不定并不是我原来所在的世界,而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与暗黑世界之间的一个夹层,而在这个夹层世界里,只有平静悠然的生活,处处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我的神情一阵怅然,许久方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在这里似乎呆的时间真的有点长了,很有一种逃避现实的味道,不觉问白水儿:“你之前上学的县城叫什么名字?距离这里有多远?走过去方便吗?”
听到我的话,正满心欢喜的白水儿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却是低头闷声剥着豆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怎么不说话了?”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好走,从山里出去,只能走山路,要走两天时间才能有通到县里的小路,小路也要走两天才能到县里,”按照白水儿的说法,这个地方果然是绝对的大山深处,和外面的沟通和交流都非常困难。
我有些感叹地抬眼扫视四周那些掩映在竹林里的了了几座吊脚楼,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座白家苗寨总共也就几十户人家,寨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姓白的苗人,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苗寨叫余家苗寨,但是那也是要走上十几里山路才能到达的。山里的生活大多都是非常封闭的,他们这里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通电,晚上都是点蜡烛或者油灯。有月亮的时候最好了,灯都不点了,人就坐在吊脚楼的廊上,晒着月光做活计。
这里的人很少出去,祖辈都生活在这里,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很多古老的传统和知识都是众口相传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比如,这里的孩子很小就会上山打猎,就可以辨别路边的草木哪一种有毒,哪一种是药材。而且,他们也极少与外人通婚,他们要么是寨子里亲缘关系远一点的人互相结婚,要么是和远一点的余家寨子的人通婚。
按照白水儿的说法,每年六七月份的时候,两个寨子的年轻人会有类似相亲大会的聚会,在聚会上,小伙子们可以自由追求参加聚会的女孩,而且方式很特殊,那就是通过对歌的方式。姑娘先唱一句,小伙子们接着,谁接得好,就可以和姑娘一起继续对歌下去,知道最后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很古老,很淳朴的乡野味道啊,听来简直就如同远在千里之外的传奇。
“你是不是想走了?”许久,白水儿试探着问我。
听到这话,我抬眼看了看她,发现这丫头面上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有些失落,又似乎是生气,总之是很复杂,恍惚间,我隐约猜到了什么,禁不住心里一阵的忧乱。
是了,白水儿是独生女,她阿爹多半是想要招人入赘,但是,她的家境又太差,想来可能没多少人愿意入赘,所以,他们fù_nǚ 俩想法很有可能是想让我来……
说起来,白水儿精灵可爱,又勤快干练,真心是个好媳妇儿,但是,奈何我天生不属于这里,所以不可能留下来。另外一个让我有些担心的事情就是,苗疆女子都是非常贞烈,对爱情的忠贞独一无二,有些更是为了防止男方出轨,给给自己的丈夫种下剧毒的蛊虫,然后一旦这个男人胆敢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死期也就到了。这就有点吓人了。
“呜呀——”
不过,就在我们正各怀心事,愁眉不语的时候,突然山林之中传来一声刺耳尖叫声。
听到那声音,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循声望了过去,有些好奇,而白水儿却是神色再次大变,飞快地收起豆角袋,伸手一拉我,低声道:“快进来,别让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