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梳洗好了,就去坐到桌边伸长了脖子等吃:“那我们什么时候搬?”
卫清风给她盛粥的手一顿,道:“待会儿你要见一见田县令。”
谢葭一怔:“怎么了?”
卫清风皱眉,仔细回忆前天那混乱的情景。
萧逸靖已经霸占了和庆县大狱,将狱卒全部换成了自己的jūn_duì ,并将卫清风收押在里面。卫清风一早看出他有杀人灭口的意思,心中就猜想八成是京城有了动静,不然他怎么敢冒着这延误军情的大罪生生耗在这儿。正是苦无对策之际,萧逸靖竟然领着田县令来牢里参观……
原来是田县令佯装不知道萧逸靖所说的卫清风是何人——萧逸靖初来乍到,便认为卫清风应该是隐藏颇深,为了多挖掘一些卫清风在此地所作所为的内幕,便亲自带着田县令到了大狱。
卫清风当时几乎没有指望田县令,但还是给了田县令暗示:拖延时间。
田县令确认过之后,又是装傻,随萧逸靖出去了。之后竟然极力斡旋,把萧逸靖拖在县衙,热心的收集着卫清风在本地的记录,并有意或无意透露一些萧逸靖感兴趣的消息,使得萧逸靖放下心思来和他耗。美人美酒,让萧逸靖当晚留在了县衙。
第二天凌晨,圣旨几乎是从天而降!
萧逸靖留在狱中的手下听到风声就想杀人灭口,被早有准备的袁刺猬带着卫家家将武婢攻破大狱。本来萧家军还有部众在城内聚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迟迟未动……
就是这样卫清风才有命从大狱里出来,接了旨,复了爵,形势才完全大逆转。
谢葭听了。沉吟道:“那田县令,莫非知道什么?”
卫清风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到底是我们卫家欠了他一个人情,要知道,萧逸靖是个冲动易怒的角色,若是让他看出端倪,田县令只怕人头不保。我问他想要什么,他……”
“恩?”
卫清风有些犹豫,道:“他只想把沈氏接回来。”
“……”谢葭不禁有些感动,“他倒是个真汉子。”
卫清风不屑地道:“我看他实在是个人才。本想着能给他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可是他竟然只顾着惦记那个婆娘。若是让他把沈氏接回来,恐怕他又会变成和从前一般模样。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你就劝上一劝,看看他听不听吧。”
谢葭嘀咕道:“常言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难得世间有如此痴情的男人,您倒是要妾身去做坏人……”
卫清风假装没听见。只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能再穿成从前那样了。更不能让他直面你。”
谢葭淡淡道:“哼。”
卫清风笑了笑。
吃过早饭,卫清风整理了一下,道:“我出去和陆公公袁大哥他们打个招呼,中午就回来。”
谢葭有点奇怪为什么中午他就回来了,但还是道:“恩。”
大约早晨辰时中的时候,田县令来了。
谢葭虽然没有按诰命大妆,但也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绣富丽牡丹的长裙。身披金丝薄烟纱,矮髻低垂,缀着嵌着珍珠碧玉的金步摇,倒也不显得刺眼。只是她的容貌这些年来愈发明秀,盛装之下便有些贵气逼人。
田县令也没敢看。跪着行了礼。
谢葭笑道:“您快不用多礼,阮师父。去扶田大人起来。”
田县令连忙谢过了,但是并不坐,垂手站在一旁。
谢葭道:“事情,妾身都听将军说了,这次将军能化险为夷,多亏了您!”
田县令忙道:“下官不敢居功。您初到和庆时,沈氏没有照顾好您,还望您不要往心里去。”
看来是打算来向自己讨人情了。
谢葭沉吟片刻,道:“您的心事,妾身都听将军说了。可是田大人,沈氏犯下大罪,导致民怨沸腾,若不是廖大人惜您是个人才,恐怕早就依律判刑了。您本该前途无量,若不是那犯妇,也不至于就一直蜗居在此地为一县令。”
田县令深深作揖:“请夫人成全。”
谢葭怜其情重,想到沈氏那个脾气,却又有些迟疑。
田县令急了,道:“只要能够接回沈氏,下官愿意弃官还乡,绝不敢让沈氏在为害乡里。”
谢葭震惊了:“你当真愿意为了沈氏弃官还乡?”
田县令低头道:“夫人,沈氏本是深闺千金,宁愿舍弃富贵履行婚约。下官是堂堂男儿,曾经答应过她此生不相负,难道下官倒还不如一个妇人吗!”
谢葭无法不被打动,沉吟道:“您先不必着急,回头妾身在劝劝将军,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田县令大喜,连忙作揖行礼,看得出来是情真意切。
中午摆好碗筷,卫清风就回来了。
谢葭有些惊讶:“您没有在外头吃饭吗?”
卫清风道:“没有,不是跟你说了中午我要回来的吗?”
谢葭心道:还好准备下了饭菜。连忙换了一张笑脸,请他坐下,并给他宽了衣,笑道:“您从前天天那么忙,几乎都不着家的,妾身哪里知道您复了爵反而闲下来了。”
卫清风哼了一声,道:“从前我不过是一介商贾,当然疲于奔走,现在不一样了。有时间,我当然愿意留在家里。”
说着,便瞧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淡淡的。他便笑了一笑,也不多说话。
卫清风让人摆了小酒,夫妻俩对饮了几杯。他复了爵,本该有许多应酬要走,然而这个院子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谢葭多喝了几杯,一时有些微醺,便靠在卫清风肩头上。
卫清风笑道:“真不顶事。”
谢葭哼哼唧唧了两声,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卫清风搂了她,轻声道:“娇娇。我是要去横州打战的,你要不要先回京城去,和岳父,母亲还有白儿团聚?”
谢葭就一个激灵:“我不能随军吗?”
卫清风苦笑,道:“不行,咱们已经离家四年了,你得回去尽尽孝道了。”
难怪今天这么老实……原来是知道分开在即,想叫她安心。
谢葭低下头:“妾身想随军。”
卫清风很坚决地道:“不行。”
一则行军太过辛苦,太夫人是有功夫底子的,也在随军的路上连续夭折了几个孩子。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谢葭身上,是会要了她的命的。京城那边。谢嵩肯定早就已经翘首以盼等着嫡女回去。如果出了这种事,恐怕对谢嵩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再则,两年之内,必有一场内战。卫清风全心部署,谢葭跟在他身边。他根本顾不上。横州那边王进的立场还模里两可,必然有一场血腥肃洗。那么谢葭就算呆在横州将军府不动,也是危险重重的。
最后,她回了京城,今上才能安心。今上几乎把大半的筹码都压在了西南奇兵上。那么卫清风不但要留下老母,还要留下妻子和儿子在京城为质,才能算是有诚意。
只是最后这点不好跟谢葭说,他只好反复强调其危险性。
谢葭哪里肯听。就反复表示自己不怕危险不怕危险。卫清风还是不肯松口,最后把谢葭气得大发脾气,差点直掀了桌子!
“娇娇!”
谢葭一哧溜钻到一边,脸上也说不清是什么神情,半晌。只是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倒宁愿你不要复爵。”
对卫氏的女人而言。能和丈夫朝夕相对,厮守那么多年,而且还是在和平之中,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要是换做太夫人,一定非常满足了。
可是谢葭,自嫁进卫门,就没有遇上送丈夫出征的事。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夫妻相处的模式。现在一下子要她转变过来,要她理解到将军夫人这个名词的真正意义——就是聚少离多,要不守活寡要不守死寡,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卫清风把拖半抱把她拖上楼,关上了门。
谢葭一把把他推开,面色不善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卫清风看着她,道:“你喝多了。”
谢葭冷笑着反问:“我要是没有喝多,你敢提吗?”
卫清风无语。
半晌,卫清风把谢葭抱了起来。
谢葭还在生气,有些着恼地道:“你松手。”
卫清风低声道:“我也舍不得你。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谢葭不言。
卫清风低声道:“你等着我加官进爵,风光回京的一天。”
谢葭心道,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