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风好气又好笑,拿了帕子给她擦脸,道:“我又不知道你会来。好了,别哭了。”
谢葭收不住,索性一股脑全说了:“你,我们才刚成亲,你就跑到这种地方来……”
卫清风仔细擦着她的一脸眼泪鼻涕,道:“我从来不留夜的。朝廷上的事情你不懂。总之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谢葭又道:“你在外面招惹什么人我不管!反正我是你的正妻,正妻!谁敢惹到我脸上来,我决计要她好看!你到时候可别心疼!”
卫清风愕然:“我哪里惹了什么人?”
成天一群臭男人混着呢!
谢葭是想到了王小姐,还有吟翠碧玉之流……什么东西。也敢给她脸色看!真要进了门你们丫的全是妾!给她端洗脚水都不够格!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只色厉内荏地道:“反正你给我记住了就是!”
卫清风有些讶然她的嚣张,最终无可奈何,还是道:“说什么胡话呢。”
他的态度都这么诚恳了,谢葭想了想,还是有些生气,气咻咻地别开了脸。
卫清风擦干净她的脸,又给她擦手,道:“你放心吧,刚才在场的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出去乱说话的。”
言罢,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笑道:“横竖明儿娘那是躲不过去了,不如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谢葭刚想张嘴说话,他又道:“现在回去,咱们俩一个也别想跑,都是要到祠堂罚跪的——你别看娘疼你!还不如先睡个好觉!”
于是谢葭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为:“那我先去沐浴。”
“沐什么浴!”
言罢又把她抛上床,不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也蹬掉了靴子爬了上去。然而过了片刻。又只好退了下来。两人盖棉被纯聊天。
卫清风的衣领已经解开了,浑身酒气也散去了大半,让谢葭趴在他身上数他的伤疤。谢葭摸过一道。就问他是怎么来的,他都会仔细回忆,然后说给她听。
谢葭或感叹,或动容,最后却笑了起来。
到如今才觉得这人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卫清风感觉她乖乖地趴在自己胸口上,暗道,真不容易……
谢葭突然想了起来,便道:“我来的时候碰到了向容轩,他说你要出征了……是怎么回事?”
卫清风摸摸她的脑袋,坦然道:“是岳父。开武状元科引起了轩然大波,他想让我到边关去避一避。再则,开了武状元科,那可都是天子门生。我也是世袭的将门,多立一些功劳,总是有好处的。”
谢葭讶然:“很棘手么?那父亲……他一个人扛得住?”
卫清风失笑,道:“怎么你觉得皇党就只有我们翁婿俩么?不过我不打算出征。皇上也驳回了岳父的折子。”
言罢,他叹道:“岳父一介文人,却总是想挡在我们前面……”
说到谢嵩,谢葭的感情很是复杂。真心敬爱有之,或许也有些因爱生恨什么的……
卫清风道:“最近外面风传我要出征的消息,我在谁面前也没多说过。但是你心里要有数。娘那里,也要靠你稳着。”
谢葭道:“我知道了。”
卫清风乐了,道:“不说‘妾身’了?”
谢葭从善如流,道:“妾身知道了……他的酒醒了大半,翻个身把她抱在怀里。谢葭微微有些不自在,但也由着他抬起自己的下巴,嘴唇贴了上来。嘴唇相贴的瞬间,奇异的感觉让人背脊发麻。
谢葭退了开来,他也没拦着。只是因为竭力克制,浑身肌肉紧紧绷着。谢葭低声道:“将军,妾身不是不愿意侍寝。妾身只是不想死……现在有了身孕,便是九死一生的。”
卫清风一愣,他倒从来没想过这个。现在想起来,谢府和自己达成那种协议的原因,好像也是因为这个。他皱了皱眉,道:“为卫氏繁衍子孙是你的责任……不过晚两年也没什么。”
谢葭笑了起来。卫清风就把她放开了。
夜渐渐深了。谢葭好像也被他身上的酒气熏醉了,竟然真的不打算沐浴,用脑袋把他顶开一些。两人隔着棉被睡着了。
卫清风每次喝醉了睡觉就会打呼噜。谢葭睡到一半被吵醒,不胜其扰,索性爬到了榻上去睡。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起了床,都有些发傻。尤其是卫清风,好像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干了什么。脸色就从惊讶慢慢地变成了懊恼,后来又好像有些后悔什么,食髓知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谢葭懒得理他,自己爬下了榻,穿了衣服。伸长脖子道:“将军,我们怎么回去?现在从这儿出去。被人看见了怎么办?我还带了辆谢府的马车来,不过车徽遮住了。”
卫清风一脸漠然地伸开手臂要她给自己更衣,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只好自己去扯了衣服来穿上。他道:“跟着我就是了。”
谁也没想到后来还是被人瞧见了,于是上京贵族圈里开始流转卫将军带男宠在秀满楼过夜的消息……
两人顺利出了秀满楼,知画等人等了一晚上,早就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的。卫清风令她们自行散去各自回卫府去。他则带着谢葭,和长安长忠一起驾了车回卫府。
快到家门口了。谢葭又紧张起来,抓着卫清风的袖子道:“将军……”
卫清风暗自好笑。反手抓住她的手,道:“别怕。”
谢葭道:“娘会怎么罚咱们?”
卫清风看着有趣,便道:“小时候我闯了货,先打了板子,然后一天不让吃饭,到祠堂去罚跪……卫清风笑了起来,道:“不过你是女孩子,应该不会这样罚你。顶多。让你闭门思过。”
谢葭半晌无语。
车子停在了卫府门口。门口迎接的是卫府庶务大管事。何管家,他看到马车上果然下来了夫妇二人,顿时要疯了。忙快步下了阶梯,道:“将军!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谢葭心虚,不敢出声。卫清风则是一脸漠然地点点头。
刚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就有一整排的劲装家将和武婢迎了出来,一个个满面肃容,似乎不打算给这将军府的男女主人任何颜面。
谢葭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看向卫清风,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凝重,但还是面无表情。
往前走了一段,有个人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是卢妈妈。她也换了一身贴身劲装,神色冷漠。和谢葭以往所见的那个慈爱的妇人大不相同。
卫清风停了下来,道:“卢妈妈。”
卢妈妈并不行礼,远远地高声道:“太夫人吩咐了,现在您也是封侯拜相的人了,她也管不得您了。你要来去请自便,可是您不该把夫人也带出去,彻夜不归!”
卫清风抿了抿唇,没说话。
卢妈妈道:“您是有将位在身之人,太夫人自认一介内院妇人,不能再对您动家法。但是夫人刚嫁进来,就犯此大错,却不能不罚!”
闻言卫清风也有些错愕:“卢妈妈!”
卢妈妈面无表情地道:“太夫人说了,夫人就到祠堂去罚跪吧,好好学学卫氏主母该学的道理!”
谢葭脸色苍白,点了个头,道:“是。”
卫清风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拉她,她却避开了。待卫清风要追上去,围在身边的一众家将已经堵了上来。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低着头走了!
这趟跟着出了门的小厮丫鬟全都领了重罚。唯独没有言明要怎样罚卫清风。他几次求见母亲,卫太夫人都闭门不见。
想到是自己闯下的祸,竟然连累了那么多人,他心中也有些懊恼。索性除了外袍,就跪在了莲院的门口。
谢葭跪在祠堂。卫氏的祠堂……密密麻麻的牌位,上面供奉的是历代卫氏将军的牌位。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家里的祠堂,一般是不准女人进的,何况她还是刚过门不足两个月的新媳妇儿……
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响起:“卫府,守着家园的都是女人……何况夫人您从小就是做男孩养的。”
是啊,若是卫府的女人也不进祠堂,那谁来供奉祖先?
她诧异地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年约双十的女人。看发髻,应该是自梳了的。她俯下身添香油,动作非常优雅。
做完手上的事情,她回过头来,笑道:“夫人安好,我叫卫小妹。是卫长的妹妹。”
谢葭一怔,依然跪着,和她说话:“你……自梳了?”
卫小妹微微一哂,道:“我早就自梳了。这一辈子都要留在这儿,给卫氏列祖列宗看守祠堂。”
谢葭道:“你是自愿的?”
卫小妹双手合十,朝牌位微微倾身一拜,轻声道:“自然是自愿的。”
谢葭有些愧疚地道:“你大哥,是为我而死的……”
卫小妹有些惊讶,然后笑了起来,眉眼之间的冷清化去了大半,竟然非常好看:“大哥若是知道自己救的人未来主母,想来也是能含笑九泉的。”(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