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接二连三地出了丑事,现在庶长子又和人打架被关在了牢里。谢嵩和卫太夫人为了让谢葭面上好看,便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特旨让钦天监选定了日期和吉时,然后下旨赐婚。宫里萧皇后送来了添箱,是一尺长的和田玉事事如意。
然后四月初五,谢府就送妆奈去了卫府。最前面摆的当然是皇后娘娘送的添箱,然后还有四十台大箱,二十台小箱,每个都塞得很沉,挑档子的挑夫在这种天气里也满头大汗,头上冒着白雾。
京城里就传言,谢家元娘出嫁十里红妆,光是送去的妆奈嫁妆就值一万多两。另外还有其母沈氏的陪嫁,也一并让她带走。共有庄子四处,良田三千亩,西大街的四处店铺。谢嵩还另外陪了东西大街共十二处店铺,自己封地里的五千亩良田,和八个庄子给她。另外还有府里的仆妇小厮近百人。
大约是只有一个嫡女,又非常得宠,所以嫁妆非常丰富…………近十几年来,也没有谁家的女儿出嫁,有过这样的排场。
事实上这都是真的,不管怎么样,谢嵩最疼的总是她。她一出嫁,做父亲的也有些无所适从,好像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让她带过去。
第二天寅时,谢葭被叫起来洗淑梳妆。头天晚上她一晚上没睡着,只觉得眼睛刚闭上,就被人叫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沐浴、更衣、梳头,换上青色礼服和红绶带,戴上金钗铜礼冠。
也不能吃东西…………墨痕细心,给她先吃两块糕点,嘱咐她:“到了夫家就好了,会给新娘子准备吃的。到时候元娘也别客气,使劲吃就是了!“
谢葭好像还没睡醒,只“嗯“了一声。
整个蒹葭楼都一团忙乱”直到过了中午,才把谢葭和别的都收拾好,然后扶着谢葭去拜了祖先。然后在家的姐妹,包括王知华,也一起来行礼恭贺。
谢雪脸上还有不少疤痕”脸色苍白地看着喜服高冠的谢葭。
谢葭看着自己精致的指甲,听着她们违心地说着恭贺的话大约只有三娘是真心的吧!半晌,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谢雪,王知华一眼。
杜妈妈已经从前门赶了过来,满脸还没回过神来的震惊:“卫府的人已经来接亲了!“
墨痕也吓了一跳:“吉时不是申正吗?”
杜妈妈道:“是啊,可是卫府的人都已经来了。刚叩了门,卫将军被宋先生他们几个堵在门口了”正调侃着呢!“
墨痕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卫将军也太心急了!“
谢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有此狰狞。
墨痕道:“元娘请去辞别父母!“
全福太太忙扶了谢葭起来”先去沈蔷的故居给沈蔷上了香,墨痕扶着她跪了下去。
画里的女子,身段婀娜,青丝如墨。
谢葭双手合十”轻声道:“母亲,我要出嫁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心酸。
墨痕忙扶了她起来,轻声道:“千万别哭,妆要花的。”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又去怡性斋的正厅辞别谢嵩,他独自一人端坐在太师椅上。见披着嫁衣进来的谢葭,面上有些欣慰之色,但依然有些难以掩饰的感慨。
此时谢葭只觉得心中前嫌尽去。人无完人,他本就是一个本土的古人”有古人三妻四妾的思想,有的是满腔浪漫情怀,柔软的心肠。就算会被人吹吹耳旁风,这应该是男人的通病”或者说,是人的通病。他始终还是疼自己的”不过就为这么一点小事,难道就要怨忿他不成?
谢葭跪了下去,低下了头,声音有此哽咽:“父亲。”
谢嵩叹了一声,道:“莫忘恭顺,相夫教子。”
谢葭的声音很低,道:“是。”
刘姨娘强撑着笑容,手里拿着一条长训正要上前,被谢嵩叫住。谢嵩自己接了过来。
全福太太把谢葭扶起来。
谢嵩自站了起来,道:“你母亲不在了,也没有人给你训诫。但是我的元娘一向是懂事的,也不用训诫。周朝嫁女时,母亲会给女儿系上这么一条布带,其意,相思也。母亲不在,父亲给你系上。”
谢葭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谢嵩咳了几声,笑道:“别哭,担心弄花了脸。”
屋子里的女眷都小声抽泣了起来。
刘姨娘笑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倒把元娘逗得越来越伤心。”
然后全福太太就扶着谢葭到二门那里去。卫清风被堵在门外,正在吟“催妆诗“。意思是作诗一首,娘子你高兴高兴,快点梳好妆跟我回家!
宋铭书带着一大群人,都在那里堵着,大家都乐呵呵的。
谢葭看他们闹了一会儿,便笑道:“开门吧。”
她躲在小楼上。
宋铭书他们开了门,她悄悄往下看。一身大红的卫清风被人簇拥着进了门来,头上裁着鸟纱礼冠,身姿笔挺,但面上似有无奈之色。周围的一群傧相没个正形,反而起哄得厉害。
卫清风先去拜见了谢嵩,然后就来接谢葭下楼。在楼下又被谢家彪悍的门客们戏弄了个遍。
终于等到扭扭捏捏的新娘子下了楼,卫清风也有点发毛了。
倒戈的缤相和娘家人还在起哄,他已经上了前去,突然伸手把新娘抱了起来,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吓得谢葭头上的盖头差点掉了下来。
众人愣住。
谢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做傧相的王越彬已经大叫:“不好啦抢亲啦“
卫清风抱着新娘子拔腿就跑,谢葭被盖头蒙着脸,都感觉到后面的人汹涌地追了上来。有个恼怒的声音大叫:“王越彬!你是清风的傧相!不是来挡新郎官的!“
“……“……
谢葭被吓得发髻差点掉下来,被卫清风塞到了骄子里,盖头早就糊在脸上了。
有人伸手来给她整理了一下,后来好像耐不住,偷偷掀开一点看了一眼。谢葭七荤八素的,还没反应过来。卫清风笑道:“坐稳了。”
然后就钻了出去。后面追着的人好像刚刚赶到。喜娘忙高声叫着:“起骄“
骄子被抬了起来”谢葭惊魂未定,忙整理一下盖头和自己的发髻。
外面有人轻声唤道:“元娘,我在这儿。”
是墨痕。谢葭的心就放了下来。横竖总不会被抬去卖了…………
骄子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外面闹哄哄的喧哗声一片。墨痕无可奈何地道:“是百姓…………朝着要卫将军做障路诗还要他发红封。”
卫清风也被弄得晕头转向,请了几个傧相不帮忙就算了,反而还跟着起哄。他一边回头看骄子,怕一向古灵精怪的新娘子又做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边还要应付来起哄求喜的人。结果卫将军成亲的那天,几乎是洒了西大街满街的红封银裸子,各家的下人奴仆都奔走相告,纷纷来讨喜。
短短的一段路就走了整个时辰。等走到将军府结成青庐前行对拜之礼,才踩了门槛进了门。谢葭手里执着玉勿交叠在胸前,由喜娘扶着进了门。
拜了高堂宾朋,然后一窝蜂地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这会子傧相们开始负责了,把闹哄哄的人都赶了出去。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全福太太说了吉祥话然后她的盖头被掀了起来。
天竟就已经黑了,屋子里的红烛闪着有些扑朔迷离的光辉。
卫清风小麦色的皮肤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微红。四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暖意,可是屋子里还点着火盆,怕等一下新娘子换衣服会着凉。他就有些热,不觉松了松衣襟。
谢葭立刻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卫清风走到她身边坐下,喜娘给他们结了衣角,又说了几句吉利话然后就出去了。迎亲的卫家九夫人,夫婿是卫家九郎,分出去的堂哥,此时便嘱咐卫清风待会儿还要出去敬酒。
屋子便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谢葭看着红烛心里愈发慌了起来。她才十三岁…………虽然发育得不错,可是谢家人应该已经和卫家打好招呼了,暂时不圆房吧………
卫清风轻咳了一声,道:“你今天…“……
“嗯?”
“怪老实的。”
“……“……
她果然很老实,低下了头,也没有顶嘴。
卫清风又道:“把头发卸了吧?顶着不沉吗?”
谢葭轻声道:“待会儿你出去了我再卸,规矩是这样的。”
卫清风道:“哦。”
然后两个人尖没话说了,尴尬得很。
其实卫清风瞧着挺有趣的,也有些惊讶,他可是从来没想过她会这么老实。而且…………她今天也怪好看的。
眼看时间快到了,他伸手握了握谢葭的手,低声道:“我出去了,等我回来。”
“……“……
卫清风就出去了。
墨痕和轻罗等人就钻了进来。看着谢葭笑嘻嘻地道:“元娘大喜!“
谢葭松了一口气,道:“快来帮我把头发卸下来吧,难受死了。”
知画和轻罗就来给她拆了头发,沐浴过后,又换了一身粉红色的丝绸小衣和长裙。下人婆子送了一桌子的吃食上来,都好奇地打量新夫人。
年纪真小…………
几个丫鬟笑了起来,但也没有恶意。
谢葭就让轻罗送了红封给她们。
饿了一天,谢葭早就脑袋发昏了,看见吃的,也顾不得许多,先囫囵吃了一些垫肚子。墨痕忙道:“慢点,慢点,担心噎着……“……
后又笑道:“我一直也想不明白,大喜的日子呢,怎么倒把新娘子饿成这样……“……
谢葭嘟嚷道:“我要喝水。”
知画便端了水杯来给她,然后又给她净了手。
墨痕打量着这喜房,笑道:“今个儿,少不得有人要灌将军酒的。”
卫清风为人虽然有些倨傲冷漠,但其实在上京的交际圈里很吃得开,早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兄弟朋友。他一脸面瘫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很多人喜欢跟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