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芳从母亲留下的宝盒里抽出两张银票,然后把一打等面值的赵氏商行发行的票据全部放了进去,合上锁扣,抬头却看到赵嬷嬷担忧的样子。
王绮芳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赵嬷嬷为何担忧,她笑着说:“嬷嬷,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最近太过操劳了,待会儿让紫苑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
“七娘?”赵嬷嬷佯怒的白了王绮芳一眼,这孩子,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偏偏故意装糊涂,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银票,待赵嬷嬷看清上面的面额时,脸上的郁色更浓,她很是不安的说:“你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换了这些票据,万一哪天儒商业协会的政策又变了,一万多两银子就全打了水漂……到那时,赵家若再有什么变故,你和元娘她们怎么办?”
更何况,王绮芳回到赵家后,把王家陪嫁来的陪房、丫头和婆子们,打得打,赶得赶,最后还生生打死了一个,几乎断掉了自己和娘家的唯一联系。
没有了娘家的依仗,又想和冷漠的丈夫和离,手上若没有点儿积蓄,日后的生活怎么过?
“呵呵,嬷嬷,你放心,银子咱们有的是,”王绮芳笑着从赵嬷嬷的手里拿回银票,老太太估计关心则乱了,竟然忘了她还掌握着一个日进斗金的种植园。
当然啦,赵嬷嬷顾虑得也对,这些本来就是赵家欠自己的,没道理让她王绮芳买单,她收起了笑意,双眼中闪过一抹冷然,“不过,这笔银子不能我来出,唔,还要想个法子,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帮我‘报销’呢?”
王绮芳越说声音越轻,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已经轻不可闻。
赵嬷嬷自然没有听到,她瞪大眼睛,问道:“他?心甘情愿?谁呀,难不成你还想指望二少爷?”
“没事儿,”王绮芳回过神儿,摇摇头,不甚在意的安抚道:“嬷嬷,你就别担心了,我什么时候办过没把握的事儿?”见赵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王绮芳干脆把银票塞进荷包里,挽着赵嬷嬷的肉嘟嘟的手腕,转移话题道:“对了,赵大郎和赵二郎两位哥哥什么时候到京?”
“他们呀?恩恩,让我算算,”一提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赵嬷嬷的注意力果然被暂时转移了,她笑眯着眼睛,忙不迭的掰着圆滚滚的手指,一副计算日子的模样。
过了没一会儿,赵嬷嬷终于有了大概的日期,“咱们刚回到赵家,我就给他们去了信……唔,大郎在江州的老家,接到信即日起程的话,也要两个来月才能到京城;二郎一直在王家当差,恩恩,清苑县距离京城还近些,不过也要一个月的路程呢。”
一想很快就能见到两个分离数年的儿子,赵嬷嬷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不过,再想想王绮芳让两个奶哥哥来京城的目的,赵嬷嬷原本漾满笑意的脸上,渐渐的笼上几分不安,“七娘,我知道你让他们哥儿俩来京里,是心疼我想让我们mǔ_zǐ 团聚。只是……二郎在王家的时候,曾经在铺子里当过几天小管事,还能帮你照看照看生意;可大郎一直都窝在老家,除了种地啥也不会,我担心他来了也帮不到你要不——”
作为母亲,赵嬷嬷怎么可能不想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年,大郎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接她回乡养老,赵嬷嬷却放心不下当亲闺女养大的王绮芳,便狠心留了下来。
没有跟儿子走,并不意味着赵嬷嬷不想儿子,这些年,她攒下来的私房和梯己,除了贴补给王绮芳一部分,大多数都分作两份儿,悉数捎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则一文钱都舍不得留。每到过年过节,赵嬷嬷更是挤时间熬夜给儿子、孙子做新衣、新鞋子……
说实话,赵嬷嬷做梦都想和儿子孙子团聚,可又舍不下王绮芳mǔ_zǐ ,唉,一边是有亏欠的亲骨肉,一边是恩人的女儿、自己奶大的孩子,赵嬷嬷哪一边都不放心,真是左右为难。
尤其是,当她看到王绮芳越来越上进后,那种想回乡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经常一个人躲在一旁唉声叹气。
对此,王绮芳怎么可能看不到?其实,王绮芳也知道,真让赵嬷嬷回乡荣养,她也未必肯,她们相依为命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的普通的主仆,如果突然分开,谁都舍不得。
另外,王绮芳也需要帮手,尤其是忠心的人。可自己根基尚浅,身边除了赵嬷嬷和三四个丫头,连个能抛头露面的男人都没有。如果慢慢找的话,王绮芳相信肯定能找到,可她等不起呀,要知道培养一个忠心不二的属下,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办成。
而赵嬷嬷的两个儿子就不同了,他们是王绮芳的奶兄,以大周的社会关系来看,赵家兄弟和王绮芳关系最亲密,是能当心腹的最佳人选。
再加上,受王绮芳的牵累,赵嬷嬷的男人和儿子在王家,处境一直不好。曾经有一段时间,王太太郑氏为了牟取王绮芳生母的陪嫁,甚至用赵嬷嬷的家人来要挟赵嬷嬷就范……后来,赵大郎实在受不了这种没有前途的生活,借父亲过世之际,求了老爷,拿赵嬷嬷寄回来的银子自赎返乡去种地;而赵二郎,则被郑氏当人质一般扣在了王家,饿不死撑不着的勉强混日子。
赵嬷嬷是自己最亲密的人,而她的家人却因为自己备受错待,王绮芳很过意不去。
所以,回到赵家后,王绮芳便让赵嬷嬷给两个奶兄写信,请他们来京里当差。赵大郎已经脱了奴籍还好说,只有赵二郎那里,还需要用点特殊手段把人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