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咬牙切齿,对这公主殿下实在无言以对,只得让人取了底账来,却还不忘挑衅似地看着李令月道:“公主殿下,这个帐,你看得懂吗?”
李令月却是笑嘻嘻地道:“本宫……当然看不懂……不过……”
她咳嗽一声,接着道:“本宫专门请了账房来,此人精于计算,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贤才,张恒,快快进来。”
她呼唤一声,便见有人走进来,看了一眼秦少游,立即露怯,老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作揖道:“学生张恒,见过秦博士。”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四门学里算科的一个学生。
秦少游见了他,有些面熟,现在他行了师礼,顿时想起来了,瞧着这家伙浓眉大眼,原来竟也如此不知羞耻。
现在,秦少游想杀他的心都有。
张恒不安地继续道:“学生……学生在学里学了半年,秦博士虽然改任他处为官,可是学生还是受益匪浅,已粗通了不少算学精义,只是近来家中家道中落,已经无法供学生读书了,学生不得已,只好从学中出来,为公主殿下所青睐,掌公主府的府库,恩府……”
秦少游挥挥手,道:“不用继续说下去了,查你的帐吧。”
张恒犹豫了老半天,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捧了账目到一旁查账去了。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现在秦少游总算见识到了,他想要暴怒,奈何这个张恒客客气气,胆战心惊的模样,又左一口博士,右一句恩府,实在让人拉不下面皮。
此时,李令月带着一脸嫣然的笑意看向秦少游,道:“听说,你在孟津做了好大的事,怎样,可有什么好买卖吗,让本宫也凑一份子吧。”
秦少游摇摇头道:“有倒是有,只是却是团结营的买卖,只怕殿下插不了手,不过……殿下对刺绣啊、丝帛有兴致吗?”
李令月笑了,眼睛笑的时候,高高拱起,眼帘下的长长睫毛挤在一起,颇为俏皮,她道:“只要挣钱,什么都有兴致,本宫太穷了,揭不开锅啦。”
秦少游叹口气,道:“好吧,这个买卖,咱们别急,现在首要的问题,其实是驰道。”
“驰道?”李令月托着下巴,摩挲起来。
秦少游道:“你看,我们要卖茶,来年还要卖冰,还有丝绸、成衣、布匹……诸如此类,河北之地倒是好说,咱们可以通过孟津港,沿着水路,将东西运到两岸去,可是这天下最大的市场就在咱们眼前,不就是这洛阳城们?洛阳城里,多的是高门、富户,更有不知多少大食、倭国、昆仑、色目、高丽的商旅,将来需要多少大车才可以把东西运去?车马如龙,川流不息,这官道其实勉强也能用,只不过嘛,毕竟是用土夯实的,一旦到了雨天,便泥泞无比,殿下,这可是钱哪,货物不通,我们都要饿肚子,要吃西北风的。”
李令月一听,顿时精神一震,道:“你这么一说,本宫也觉得大大不妥了。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秦少游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们要修路。我已经想好了,咱们要铺一条砖石路,所费的人力大抵是数百人,不过消耗的钱粮要多一些,真要雇佣起来,没有三千贯是不成的,殿下,这路是为我们修的,将来你我都要在这条路上受益,不如这样,咱们二一添作五,你出一千五百贯罢。”
李令月的心里顿时冷飕飕的,好端端的说修路,怎么就谈钱了呢,你这家伙,难怪在洛阳城里没有朋友,人见人嫌。她张牙舞爪的道:“修路也要钱?”
秦少游叹口气道:“修路当然要钱,难道让朝廷出钱吗?”
这一句顿时点醒了聪明伶俐的李令月,她眯着眼睛,最后猛地眼睛一亮,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颇像是羽扇纶巾的诸葛孔明附体,她慢悠悠地道:“就叫朝廷出,朝廷就是我家的,不叫它出,难道自掏腰包?秦都尉啊秦都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路终究是百年树木,造福乡里的事,得益的又不只是你我,朝廷就是做这个的,否则朝廷收这税赋做什么?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你是民,本宫也是民,那些运货的车夫难道就不是民?大家都是民,自然该朝廷来修。”
秦少游忍不住想翘起大拇指,李令月果然不愧是太宗皇帝之后,居然和她的祖父一样,都有如此先进的爱民思想,前有太宗皇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后有太平公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足以将其视为佳话,流芳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