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见了,暗自摇了摇头,对房可壮的态度颇有不满。
卢象升故作不知,笑而不语。
“洪兄,你呢?”房可壮又问洪承畴。
洪承畴苦笑一声,自嘲道:“房兄就莫问我了,你也知道,在下一向不为杨公所喜的。”
闻言,房可壮微一皱眉,也不再问,目光转向身后的缪昌期:“缪兄,你又如何看呢?”
缪昌期倒不回避,义愤填膺道:“杨公为国诛贼,此乃仁人志士之举,我辈理应支持!”
“缪兄不愧是我辈楷模!”房可壮目露敬意,“听说缪兄与周宗建大人一起组织了国子监与翰林学生至午门请愿,虽被东厂鹰犬所阻,但也是大快人心,叫世人看清那魏阉真面目!”
房壮这么说他,缪昌期却是有些惭愧,因他当时可最先逃跑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不管有没有人知道,他●总是羞于谈此事的。李炳恭知道内情,忙为他解围道:“对了,缪兄,你是首辅门生,何以这次不见阁老出面呢?”
李炳恭有所不知,缪昌期虽是叶向高的门生,师生感情也一向深厚,却这回却在杨涟上疏一事上彼此闹得很不愉快,自那日领着杨左等人登门后,他已不再至叶府一步。
提起这事,缪昌期到现在仍有不平之意,但也不愿说太多,只说:“恩师有智术,先前能笼住魏忠贤,不致生乱。但有事发,恩师总是处处调停,不愿看到我们与阉党决裂,那样会殃及朝中直臣,这也是他的一片苦心。不过纵观恩师入阁行事,只有辽东战争支持王化贞致使我军惨败,其他却无甚错,可说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好事。尔今大洪上疏弹劾魏阉,我也未想恩师却态度模棱,不愿出面,说来,老师这心术用得也太多了些,就连我这门生也不知他真实想法。
房可壮性格率直,缪昌期的说法他可不赞成,待缪话音刚落,他便不屑道:“哪里是心术用得太多,我看他就是明哲保身!西溪(缪昌期号),你大概不知,举朝上下声讨魏忠贤,而首辅大人却置若罔闻,不肯担起重任,不止我东林上下寒心,放眼朝堂,又有哪个正人不心酸呢!说得好听点,首辅大人那叫稳重,说得不好听点,那便是蛇鼠两端“房兄说得什么话!”
缪昌期再如何对叶向高不满,也听不得外人当着他的面如此说老师,毕竟这师生关系摆在那,由不得他不反驳。倘若真不驳斥,只怕他也无脸再混迹于朝堂之上了。须知,大明官场最讲究的便是门生关系,自古至今,若是有门生对老师不敬,那不亚于对孔圣人不敬,是要受世人唾骂的。
“恩师乃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阁六部皆由他一手运作,非我辈能够揣摩行事的,自古言,大臣者行大臣事,小臣者不及大臣万分之一,此话便不见得有说错。”说完,眉头一挑,挑衅似的望着房可壮。
听了这话,看了这样,房可壮恼羞成怒,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指桑骂槐吗?”
官场之上,这小臣便是御史言官之代称,现缪昌期说什么小臣不及大臣万分之一,便是说言官无能。而在场几人,只有房可壮和毛士龙乃御史言官,显然缪昌期不是在说毛士龙,这让房可壮如何不恼怒,试问世上还有何事能比别人当面说自己无能让着恼呢!
“我什么意思,房大人自有体会!”缪昌期可不怕他房可壮,冷言冷语又讥了他一下。
“你!”房可壮怒不可遏,气得指着缪昌期说不出来话来。
缪昌期则是横眉冷对,一点也不甘示弱,看他那架势,只怕再听到不好的,能马上卷起袖子揍人。
二人突然间就成了这样,着实叫其他人没有反应过来。李炳恭目瞪口呆,毛士龙却是别有滋味,一埋怨房可壮过于咄咄逼人,激怒了缪昌期,这才惹来如此不快;二则埋怨缪昌期这个蒙古汉子当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要知道,他毛士龙可也是言官。难不成这大明朝的言官都是小臣,都是无能之辈,只会逞口舌之能不成!
洪承畴却是暗笑,这房可壮是东林党人,可那缪昌期更是东林党人,尔今这两个东林党人却干了起来,能不让他这个被杨涟点评为“其人有才,但其心不坚,不可重用”的洪亨九幸灾乐祸嘛!
东林党,那就是一帮废物,尽知道往脸上贴金,耍些嘴皮子,做些表面功夫,这真正要做事,就凭他们,呸,只会把国家搞坏的主!
卢象升是看得一头雾水,但却明白了一点,这是东林党人自己在内讧,而且听他们的意思,显然首辅叶向高和东林首望杨涟之间有矛盾。想到自己进京这几来所闻所睹,不由一阵气闷。
“好了,好了,二位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同室操戈不成?”关键时刻,还是李炳恭出来打圆场了,一边拉房可壮,一边劝缪昌期,好言相劝半天,这才把二人稍稍平复了一下,不过,这再同行散步,把酒言欢什么的怕是不能了。果然,缪昌期一甩袖子,哼了一声,朝洪承畴一抱拳:“洪兄,明日皇上早朝,杨公他们这会正要人手,我这就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
洪承畴忙道:“缪兄有大事要办,在下如何敢留!缪兄请自便!”
当下,缪昌期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铁青着脸便扬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