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有惊无险又能大出风头的廷杖人人愿为但这真把人打死的廷杖还是速速远离吧。
“皇上没下旨廷杖于我,你们凭什么打我!”
黄大荣的脑袋转得最快,第一个发出了自己的抗议,尔后突然从地上爬起,拔腿便要跑人。不想两腿刚立一根大棍便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膝盖处“咔嚓”一声,膝盖顿时粉碎,黄大荣钻心裂痛,两眼一晕“砰佟”一声重重趴倒在地。不等他的嘴巴有任何声音响起大棍就如雨点般砸落在他屁股上“叭、叭、叭……”
如此一来,只有傻子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东厂的番子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打的!
惊恐中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大伙快跑,番子们是要真的打死我们啊!”随之便见数十号屁股血肉模糊的官员和士子争相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垮下的羞物,也顾不得提裤子了,拔腿便要远离这凶险之地。
但是,他们发现得太迟了,或者说,他们对死亡的嗅觉实在太差了。
想跑,哪这么容易!你道爷是跟你们闹着玩吗!今儿你们不杀身成仁也得成仁了,想活着离开是不可能的!想耍无赖是不可能的!
见人要跑,袁大海面色一凝,毫不犹豫的一扬大手。顿时,数十根大棍齐致的砸向那些官员士子的膝盖,数十人如同麻袋般被打飞在地。
“打,接着打,打死为止!”
袁大海狰狞的露出他的獠牙,无情的喝令番子们往死里打这些官员士子们。
望着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听着那恐怖的声音,受刑的这帮人浑飞魄散,围观的也是惊恐欲绝。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膝盖被活生生砸碎的士子们欲哭无泪,他们绝望的向前挪动着,但很快一条腿又被番子们拖了回来,紧随的是更加凶残,更加用力的重击。
晚了!世上没后悔药可吃,你们刚才不是蛮起劲的嘛,怎么这会却他娘的一个个又不要了!
人,死得越来越多,十棍之后,能动的不到十人,其余的全都翻了白眼。那还没有被打死的也是只剩了一口气,他们无助的看着围观人群,无力的挥动自己的手臂乞求帮助,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脆弱,他们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但是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围观的数百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种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暴行夺去了他们的心气,此刻的他们,心中的恐惧比将死之人更可惧。
沉默,无声的沉默:后退,缓缓的后退。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罟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头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乎!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葛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不知为什么,望着那些恐惧而胆小的人群,望着那些无比怕死,丝毫没有体现什么置生死于度外的受刑者,袁大海突然想到了《五人墓碑记》中的内容,或许这就是读书与不读书之人的区别吧。
嗟乎!文人不足信,口称圣贤,所行却为无赖也!
世间正道,唯有大阉乎?!
………………………
万景的抗击打能力也不是很强,他曾昏死过去几次,但很快就被手持利锥的番子刺醒,而等他一醒来,却又继续遭受着毒打。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耳畔,番子们的数数声是那么的让人烦燥,又那么的可恶。
万景已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他已经知道东厂的鹰犬要置自己于死地了,那些微弱的救命声及围观人群的畏惧、冷漠,让他已然绝望。
然自知将死,他却还无所悔,当袁大海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时,只听他断断续续说:“我我死而无怨,既既然要做忠臣,为国为国除奸,死倒是份内从内之事。”
“我受受此酷刑被你们下此毒手,然心志不改,只请你能为我记下……,遗言,如此,虽死亦不足惜。”
听了万燦这个要求,袁大海沉默了,很快,他便示意蓝国安取来纸笔,叫人准备记录。
“有什么遗言,你就说吧,我会给你记下,转与你家人。”
“多谢!”
万景挣扎着、费力的朝前挪了挪,尔后长长的“呃”了一声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致于模糊难辨。随后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遗言,却是一首七言绝笔诗。
“自古忠臣冷铁肠,寒生六月可飞霜。
漫言沥胆多台谏,自汗批鳞一部郎。
欲为朝堂扶日月,先从君侧逐射狼。
愿将一缕苌弘血,直上天门诉玉皇。”
念完这首自己早已做好的绝笔诗,万景最后一眼瞧向午门,那一刻,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