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被拆穿,雅尔哈也不尴尬。
“你自己知道,还这么干?”雅尔哈瞪着虎目,要是此人是自己的兵,肯定抓起来先打个几十板军棍,学学怎么做人。
“昨日我给了您令牌,想必您已经在这方面有所准备,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潜入您的府邸。”进来的时候,傅辰就发现这一点,更加确信这位将军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已经给您一天的心理准备时间了,而我现在过来与您说,连您都觉得意外,无法预料,更何况是他人,又怎么猜得到?”
为了这个短暂联盟的稳定性,傅辰并不介意多为老人解释几句。
雅尔哈看了他许久,“如果今次我不答应你,你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吧。”
不然那么急着过来,谁能保证别的意外。
傅辰只是笑了笑,但也能看出,他的确准备了其他办法。
雅尔哈算是知道自己是上了贼船了,这年轻人是刻意为之,这个年纪居然能想的如此细致,虽显得轻狂,却也正是年轻人特有的锐利,不是他们老将可以比拟的。他虽才过四十,一双虎目却是阅人无数,好半晌才对傅辰做了一个简短的评价,“剑走偏锋的狂人。”
.
晋国栾京。
右相郭永旭本已就寝,腰间挂着的玉佩却忽然碎裂,那是他让巫者做的连命玉,只要佩戴之人死了,那么响应的另一块也会碎裂,挂在邵慕戬身上的部位是胸口,正是被零号直接刺碎的。
他之所以把邵慕戬放到西北,那不过是为了给他加些功绩,可不是让他命丧黄泉!
郭永旭的妹妹就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他站在大皇子背后几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肥水不流外人田。
淑妃身体虚弱,常年用药也不见好,平日也是深居简出,但mǔ_zǐ 连心,忽然心神不宁的她派出的人遇到了右相的人,从郭永旭这儿得到这个消息的她整个人都瘫了,她只有那么一个孩儿,还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
为此特意请巫者献祭自身一魂二魄做成了这个连命玉,此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有佩戴者彻底没命才会碎裂。
连夜来到皇贵妃的福熙宫,这会儿掌管宫务的是穆君凝,有什么大事那必然要通过她,至于皇后娘娘,宫中的众人似乎都快了忘了这位了。
穆君凝已经入睡,却是被向来低调的几乎没存在感的淑妃给惊醒了。
“淑妃妹妹可是有什么急事,快别行礼了?慢慢说,本宫定会为你做主。”穆君凝随意披了寝衣就匆匆走了过来,想要扶起淑妃,却如何都拉不起来。
这人是真的悲伤还是假的悲伤,一目了然,穆君凝也是凝重了起来,大约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稳重低调的淑妃不会连面子里子都不顾拜托到她这里来。
淑妃软倒在地上,泪流满面,肝肠寸断,“姐姐,没了……孩子没了。”
没了?淑妃难道什么时候怀孕了,可晋成帝这几年越发少临幸后宫了。
穆君凝正是听不明白的时候,淑妃却根本没意识到,只是喃喃的重复着:“慕戬没了……”
大皇子?他不是早就派到西北了吗,也没传来过什么消息,淑妃是怎么知道的?
穆君凝问了关键,才是明白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淑妃居然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家孩子保驾护航,子不语怪力乱神,谁也不知这玉佩的碎裂和邵慕戬有什么关系,但两个连命玉,这块碎了的确是不祥的预兆。
皇帝知道了后,自然先是大力斥责了一番,那孩子原本还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让淑妃停止这些妖言惑众,再说这次派老大去西北的是他,如果真的就这么没了,那他的责任不是最大?
这是皇帝所无法接受的,他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孩子。
老大是去老七那儿,又想到那时候邵慕戬说是老七在笏石沙漠害他,怎么才刚刚一去就出事,该不会真的是老七做的?
虽然嘴上斥责的厉害,但看到连右相都一脸哀伤,晋成帝也渐渐弱了气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也是开始慌乱。
梅珏自然是随着晋成帝一起来的,晋成帝常年都需要她的陪伴,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她知道,灵武侯府新回来的一对夫妻也是傅辰的手下,其中那位女子正是这方面翘楚,便提议将此女招入宫内。
乌仁图雅来了后,在仔细看了看那连命玉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灵动的眼珠转了转,忽然道此玉还尚有一魄残存人间未消散,如若能把它召回皇宫,也许就能够听到死者最后的声音,从而得知杀害他的凶手。
淑妃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朝着乌仁图雅跪拜,“大师,求您让我见见我孩儿最后一面!”
乌仁图雅接受了跪拜,说是要做一些准备,需要点时间。
原本半信半疑的晋成帝,看她的目光却有些不一样了,扉卿留给他的神药虽然每次服用都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但是他依旧没见过真正的灵魂。
若是真的有,是不是这个女子的道行比扉卿还厉害?
乌仁图雅施法是在空旷的点绛台,在做准备的时候穆君凝与梅珏走了进来,小声问她:“你真的能让他们见到邵慕戬的灵魂?”
乌仁图雅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对她们眨了眨眼,这下穆梅两人哪里不知道真相。
她凑到两女耳边,“我只是巫者,又不是阎罗王,哪有这本事,顺势想到的。”
穆君凝也是聪明,想明白了乌仁图雅的计谋,感叹其智慧无双,“你准备让谁?”这半句话没有说完,三个女子都明白是在选择让哪个人成为这个凶手,哪怕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究竟是谁。
梅珏眯了眯眼,想到“死而复生”的二皇子,还有傅辰所说的他们的造反计划,“按照他的活动轨迹,而且还有郭相那样一位出谋划策之人,又有精兵护卫,能取他首级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不过这并无大碍。重要的是,哪个人是傅辰想要最先除掉的,你们觉得?”
“二皇子。”异口同声。
几个女子对视了一眼,虽然之前的几年是老大和老九在斗,老二被圈禁,但是老大和老二是老对手,如果老二被放出来,最不爽就是老大了,两人迟早有冲突,而老二怕重蹈覆辙杀了老大好像也挺顺理成章。
最重要的,虽然不知傅辰准备拥立的是哪一个,至少都不是台面上这几个。相比如今九、七等皇子的威胁,老二的变数更大,要挑就挑威胁最大的那个。
“两位皇妃娘娘,就要拜托你们为小女去准备一些事物了。”乌仁图雅虽然早就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因生活幸福,身上还带着少女时期的调皮,“水雾、魂魄喊叫,还有你们有办法弄出点诡异的东西吗?”
这让梅珏想起以前傅辰为了吓李祥英,造出的鬼火,“有,这个交给我来办。”
“好,接下去就是符纸、椅子,再到外面问淑妃娘娘借一件以前寿王的衣服来。”乌仁图雅想着做法时需要的事物,另外的一些东西则是在傅辰的影响下,为了增加神秘效果用的。
傅辰是个喜欢让一件事本来只有百分之百的效果,却愣是用环境和人心烘托成百分之两百的人。
而这样的做事方式,也一点点的影响着身边人。
之后乌仁图雅又报了需要的,都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两位皇妃本就份位高,有些东西自己宫中现成就有。
“待会咱们就等着真相揭晓吧。”
出了地方,穆君凝与梅珏要分开去准备好东西,现在还没到乌仁图雅的招“魂”仪式,周围很黑暗又安静,再说这本就是秘而不宣的皇家隐秘,这附近的宫人几乎都被清了出去,
“你说,他要的到底是什么?”穆君凝转头问道。
至高无上的权利,无人可及的地位,还是名垂青史,看着都像,又看着都不是。
她们两自然知道这说的是谁。
梅珏想到刚开始见到那个小太监并没有过多的关注,那时候傅辰每天都非常本分,一点都不起眼,与现在像是判若两人,但仔细区别,又是同一人。如果不是因为小央和王富贵,她甚至都不会注意这个小太监,但若是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傅辰从进宫起几乎没有被斥责或是惩罚过,身为宫中的老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多么难以办到的事,就是她也是吃过不少板子的,这除了运气外,当然还有他自身的原因在。
“他很少说自己的事,更是让人猜不透他想要什么,不过我却确信一点,他其实不是个欲望很多的人,也许他不过是想要活下去呢?”
.
正在挖地道的地鼠,身边站着的都是挖地道的好手,也是从戟国那边回来后就一直跟着地鼠的挖土匠。他们周围放着一盏油灯,他蹲在里面捏着土壤,又闻了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周围的师傅们也同样神色微微凝重。
身后来的青染疑惑他的模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青染与其他人要负责把挖出的土给搬运走,每日都会到下方与地鼠汇合。
“从土壤的味道来看,这下方有暗河,这条路不能再挖下去,我们需要改道。”擅长挖掘地道的工匠,都比常人有更敏锐的地理触觉。
暗河,何为暗河?青染不擅长于此,自然是一知半解的,但如果傅辰在这里,就知道地鼠说的是什么了,暗河又叫伏流,是在岩溶作用的地表下形成的水流,在以前的广西、贵州较为常见的,暗流的流量是根据旱季和雨季的雨水数量差来决定的,现在刚过了雨季,下方的暗流河水湍急。有些大型暗河区,甚至会出现瀑布。
“那岂不是你七天没办法完成?”青染也焦急了起来。
“我这里有个别的想法。”地鼠招了招青染,在青染耳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青染的目光越来越亮。
“你怎么想到的?”青染惊讶道。
“是之前在地下火器库的溶洞时,公子在挖掘的时候顺口的一句,被我记住了,这里的地形刚好符合。”没想到这西北,还真有暗河。
“公子那人,真是无法以常理度之。”青染摇了摇头。
“接下来,只看你能不能想办法与公子取得联系了。”
——晋.江.独.家,唯.一.正.版——
当日晚上,别庄关押着邵华池的院落,依旧如往常那样安静,因为李遇的提醒,现在在院落外的护卫更是加了好几倍,围得密不透风,老吕也显得草木皆兵,总是时不时要到城墙外查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邵华池正在屋内努力起来,无力地撑着自己身体呆滞地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用细线做的诸多陷阱。
此刻傅辰呢,他正在城墙上监督,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傅辰已经把躲过这些陷阱的方法都告诉他了,也让他必须牢牢记住。
邵华池如果还有力气,一定会狠狠骂傅辰一顿,以前那些就暂且不提了,就说现在这次。如果他现在是健康的,那么躲过去没什么问题,但他现在这样的身体,一旦触发,他自己就有可能被困在里头。
傅辰到底有没有考虑到他的身体可不可行,也许考虑了,但出主意的是谁,是傅辰啊。
那个人对自己尚且狠,更何况别人。
傅辰每次的主意,不提成不成,都是按照他自己的标准在严格要求别人,好像以为人人都是他,却不一定会考虑别人的承受力,能不能跟得上他。
邵华池深深喟叹了一声,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人,给自己找了个最大难题。
根据傅辰的推测,侍卫反应过来的时间在五息之间,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必须跨越障碍,从床边来到约好的地点,中间有三十尺左右,虽然路程并不算远,但综合考虑如今的真实情况,他只有拼尽身体极限。
邵华池轻轻默数了三二一,睁开了眼,杀伐果断的气息萦绕其中。
忽然主屋里面传来惨叫声,同一时间,屋内的机关应声碎裂,屋顶突然出现爆裂声,两侍卫抬头,有情况!
马上打开了门,里面李遇的陷阱被破坏殆尽,而原本在床上命不久矣的邵华池果然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时候,李遇还和老吕在一起寻找可疑人物,当听到府内侍卫通报有人劫持了邵华池,也是大惊失色,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此时大部分侍卫力量都追了出去,府内也是被一层层地搜查。
李遇咬牙切齿,看着屋内绑住机关的铁丝网上沾着血迹,捏了捏,转头对着紧张地满头大汗的老吕道:“血还没有干,应该没有走远,封闭城门,今日停止焚烧患者,先找到瑞王才是最重要的!”
老吕不断摸着汗,声音都紧张地发抖,“你说是不是……那个人,他已经混进来了?”
李遇沉吟了一会,在老吕消极的目光中说道:“能在我们重兵把手中还能带走人的,除了他,或许也没别的人选了。”
“该死!该死,该死!”老吕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花瓶,气急败坏,“我们已经加强了守卫,怎么还是会……”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待人排查府内,你主要检查府外,”李遇也是强制冷静下来,冷酷的容颜好像被冰冻了一般,“一家一家搜,你让雅尔哈将军彻底封锁,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只能这么办了,你们,随我来!”老吕也是被李遇冷静的态度影响到,渐渐恢复了原状,跑了出去,招呼了院子里大部分侍卫,浩浩荡荡地杀了出去。
傅辰则是绕过那些陷阱机关,来到一个闭得紧紧的橱柜门外。
将橱柜打开,里面正是有气无力又伤痕累累的邵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