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變天已经坐上了四轮椅,准备要离开了,荫突国皇室成员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有些词穷。荫突国国主无处发泄这股憋屈的气,对着还留下来颤颤巍巍不敢动弹的侍从和舞娘们道:“你们和这个刺客是一起的,都有嫌疑,拖出去全部刺死!”
他这行为不仅是在发泄怒火,更是在向李變天表忠心,你看我连这里的所有下人都杀了,这处理得诚意够大了吧。
这群人根本不敢求饶,但对国主的恨意确是不减,眼底对荫突国的归属感更少了。而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这群人里会有个刺客,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他们都成了替罪羔羊,也成了国主发泄怒火的出口。
李變天摆了摆手,让人停下了推动轮椅的步子,“这又何必,我相信这里大部分人是无辜的,陛下还是先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考虑如何处理吧。”
这对李變天来说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但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来说却是生存大事,他的话就是天籁之音,无形中,李變天让人对他好感倍增,也许李皇根本就不会记得他们,但他们却能记一辈子,并且只要有人说李皇的坏话,就会遭到他们强烈的抨击和反感,这是一种隐形的力量。
而在这么做的时候李皇不是刻意的,这只是李皇的习惯,他甚至根本没打算依靠这样来收取民心,却更加深了他人对李變天宅心仁厚,千古名君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小事越来越多,积累起来就成了庞然大物,李皇除了在戟国以外的口碑也是口口相传的非常好。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都没有和荫突国国主打招呼的意思,荫突国国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李變天这最后一句免了这里大部分的死刑,也是在提醒荫突国国王,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完,他还是会追究的,就看他之后怎么表现了。
重点是他被刺杀,是发生在荫突国内的,还是在国王招待的行宫中,无论如何荫突国都脱不了干系,想要相安无事就要想办法将这件事解决,而李變天就可以借此获取一系列连锁的好处。
这也算李變天众多临场发挥的事件之一,他做得很习惯也很顺便,长此以往,他无形的助力也会越来越多。
出了行宫,李變天马上下达了命令,语速很快,“立刻去通知备用jūn_duì ,前来丹呼城支援,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烧粮草的下一步就是进攻!外面这群人,不一定挡得住。”
“是。”
“想留下我,就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李變天缓缓道。
几个护卫从街道上消失了踪影,李變天看着天空,现在还是白日,看不到星辰,他并没有研究过星象,当一个人只信自己时,本身就不会去研究这方面的事,但从一年前开始,发生在他们周围的巧合太多了,意外也是接二连三,有些甚至都找不到人工的痕迹。
李變天抚平了眉头上浅浅的焦虑,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自乱阵脚。
路上,几个心腹都在马车中,李變天详细询问了为何粮草会突然着火,守夜的人都去哪里等等问题,他需要个说法才能了解事态。
阿三就把对方声东击西,如何按照守卫军轮班时间进行偷袭,又把时间掌握的刚刚好,如何利用空档,把人引走后再进行放火烧粮草的。
李變天表示知道了,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所有乌鞅族常去的落脚点都找过了?”
“是的,我们第一个就怀疑离得最近的乌鞅族,您也知道四王爷抢了他们族长的夫婿之一,他们又是极端记仇的种族。但当我们根据您以前所说的几个地点再去搜查时,却发现没了他们的痕迹,只有一个最常用的落脚点被火烧得一干二净,地上还剩一堆灰烬,另外……”阿三欲言又止。
“说。”李變天喝着茶,不疾不徐。
阿三继续道,“另外我们还发现了乌鞅族大巫的尸体,身上有多处致命伤,根据刀伤的痕迹来看,她应该是先被一箭穿喉而死,后面的伤痕是添加上去的。对方为了掩盖痕迹,还特意割断了她的喉咙,如果不是我们有训练过仵作的能力,又仔细验尸过,也是发现不了的。”
这也就间接说明了,对方仔细,谨慎,是有预谋地对乌鞅族进行攻击,出手非常有条理,稳而不乱。
第一天过来的时候有文武百官和jūn_duì 来迎接,由于最后四王爷的缘故,李變天等人又待在丹呼城内一段时间,所以大部分人都事先回了戟国准备年祭,剩下的人只有一些士兵来保护李皇的安全了,也是李變天麾下十二主军之一,综合战斗力排名前五,也叫第五营。
但阿三等人,却在现场发现了他们第五营士兵的衣角,只有一小片。
这代表什么,代表了嫁祸。
另外更奇怪的就是,现场有不少坑,地面上有许多血迹,可以说乌鞅族是遭到了大血洗,这也就难怪最终族长阿琪啉要来刺杀了,灭族之仇只是来刺杀都算轻的了。
“你说,现场有巨坑?”
“是的,主公,每一个长宽都不同,我检查了其中一个,深7-8米,宽度也有5-6米,没有十几个人日夜挖掘,是无法挖出那么大的洞的。”最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如果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守在那儿的乌鞅人不会发现不了,“而且周围除了烧焦的地面和被刻意弄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其他有利线索。”
“你们听过铁砂掌或者巨人掌吗,曾经虎贲就出现过类似的人才,只是后来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买走了,几经辗转和脱手。那么大的坑,只是想困住他们是不可能造成那么多血的,你们却在现场发现了无数血迹,里面应该还设置了陷阱,只是后来撤走了你们才发现不了,这明显是两类人,两种做法。至少可以确定这群人里面有一个或者一群擅长挖坑的人,但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更倾向于这是单兵作战,倒是个顶尖人才。其次,这里还有至少一个和他配合制作出陷阱的人,这些陷阱让猝不及防的乌鞅人无法逃脱。能指挥得动这样几个人,此人该不会就是七煞吧。”李變天微微一笑,看了会天空上看不到的星辰,缓缓闭上了眼,又说道:“什么人需要做陷阱?只有在己方实力不够的情况下才会出此下策,所以对方人数一定不会很多,最多不超过二十人。那位大巫应该是第一个被杀死的,只有杀了最德高望重的人,那些族人才会慌不择路,从而中计,阿四。”
“在。”阿四应道。
“马上回去,找到丹呼城所有将领和主事人,我要他们立刻调派所有城内的士兵,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进出城门。”李變天边说着,语气还是相当柔和,“……我们要守城了。”
阿四闻言,面孔一滞,才道:“属下这就出发。”
“羌芜、暨桑、古铂……光是有可能的国家就有十几个,还有无数个组织,晋国也脱不了嫌疑……”李變天待人走远后,慢慢分析道,最要紧的两件事吩咐下去,才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偏偏就选了李遇?”
对李變天来说,每一件事他都可以站在最旁观的角度来思考,与是否信任并无关系,他只是不掺杂多余的感情对事情进行分析,并不代表是怀疑。
阿三是去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的,知道的比较清楚,他冰冷的脸孔上,还透着一丝担忧,“似乎和四王爷有关,您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李遇一直就去城外给外面的士兵将领们送吃的用的,这几天好了些他又恢复了作息,很容易就能猜到他的行程。听仆从说,这次王爷在院子里开无遮大会,刚好李遇出来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两人有了口角。后来我去城外营地询问的时候,就听士兵说,中途李遇就被四王爷给叫走了,那以后就再也没看到李遇,他也再也没有回来过,四王爷说对此事毫不知情。”
自从四王爷被割了那物,到现在都还不好使以后,大约是因为那时候觉得进来的李遇是在嘲笑他,就对李遇起了杀心,那以后若不是主子拦着,恐怕小四儿早就遇害。
再说这几天李遇挨了二十板子,也应该安生了,偏偏这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屁颠颠的要继续去军营,这一出去又惹到了四王爷。
李變天有些头疼地捂着头,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四哥还在府里?”
“是的,四王爷还在,有人看到李遇是被劫走的,我们猜测是乌鞅族的人干的。”
如果真的是四王爷做的,那么这事情也说得通,他本来就是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戟国唯一活着的王爷,也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兄弟,这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不管李遇到底那时候嘲笑没嘲笑,他想杀就杀了,想绑就绑了,如果说为了给李變天一个交代,嫁祸给他人,倒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你的意思是说,李遇出去后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谁掳走或是被谁带走,只是猜测是乌鞅族,然后当天晚上乌鞅族就刚好遭到了袭击?”李變天呵呵一笑。
阿三听不明白李變天是什么意思,但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變天的话却不含任何感情,“这个小家伙,碰上了这事,还是一起去了吧。”
这下,众人都听明白李變天的话了。
李變天一直在怀疑还有人不停蹦哒,在暗中破坏自己的势力,只是他在静观其变,面上看不出丝毫。
只要和这件事牵扯上关系的人,无辜与否,都要除掉。除了李遇外,乌鞅族的火灾现场还出现了戟*队的衣服残片,很有可能是那个李變天心中一直认为的“探子”偷出来的,整个第五营都有嫌疑,如果真到了可疑的时候,连这一营的将士他都会放弃。
当然,说是放弃也不准确,因为现在需要的是对抗外敌,他们需要战斗,战斗中有牺牲在所难免,
一个想法,所要达到的目的,永远不会是一个,顺其自然才是上策。
既然没了阿琪啉,乌鞅这个部族也正好去掉。
无论是巧合还是真的那么倒霉,不安定的因素都刮去,再补上早就准备好的备用,是李變天常做的事。
“但主子,这事李遇是无辜的!”谁能知道四王爷能对无辜的李遇迁怒到这程度,利用乌鞅族一开始的仇恨心理,把人给弄走了,本来就生死不知,现在李變天居然想要直接除掉。
阿三难得在情急之下,出口说道,也是坏了纪律的。
他甚至想对主公说,他还舍命救过你。
却被一旁的阿一拉住,瞪了阿三一眼,你还要不要命了,违抗主公的命令,无论李遇有没有嫌疑,他只要扯进了这个事情,主公就不会让这个意外再存在了,难道你觉得主公会忍心吗,他比任何人都欣赏李遇。
“阿三,这世上无辜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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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子里养伤的十二皇子邵津言正嗷嗷痛叫,在一旁正在看地图分析地形的青染听到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您能安静点吗?”
“你试试看,被人在胸口来个致命一击,超痛的好不好?”邵津言嗷嗷直叫,他痛地满头冷汗,虽说每天都有喂药,但该痛的一点也不少,李烨祖可是把他痕到骨子里了,下手就要了他半条命,他觉得青染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没说完,就看到青染在脱衣服,“喂喂喂,我说你矜持点好不好,我很保守的,就算对我有意思……哎?”
青染当然不是脱衣服,她只是拉起了袖子,给邵津言看自己身上的皮肤,全是鞭痕,烧伤烫伤还有些不知名的痕迹,哪怕现在变成疤,看着也很痛,应该很多年了,也不知道曾经受过什么折磨,“以前伺候人的时候,还要用膏药遮住身上的这些痕迹,现在不用伺候男人反而轻松了。你有什么好叫的,你那伤已经好了些了,忍着点痛过些日子就能好转,堂堂大男人,可别让我看不起你。”
邵津言看着这个看上去相当年轻漂亮的女人,一时间五味掺杂着,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只是他知道她是不会对他说的。
门外传来了暗号,青染过去开门,就看到秃鹰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了,只是这个男人似乎脑子有点不清楚,那眼神和普通人不一样,邵津言一看,惊喜地要从床上起来,却因为伤痛而倒下了,“八哥……”
但邵嘉茂并没有理会他,眼底还残留着泪花,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之前自己舍命相救的弟弟了。
“我哥是怎么了?”邵津言忍痛下床,就发现了自己哥哥的不正常。
“没时间说这些了,主子让我带你们马上出城,你们现在回晋国去。”秃鹰说。
“为什么要这么赶?”邵津言没想到自己的哥哥,被那个部落折磨成这个模样,难受的说道,轻轻抱住没反应的哥哥,蹭了蹭,他没想到傅辰真的救出自己哥哥了,这一刻哪怕知道那男人很可怕,他也是感激的。
“主子说恐怕马上就要关城门了,你们现在不出去,就出不去了!还有,青染你也一起来!”秃鹰非常着急地说。
邵津言生平最怕的人就是傅辰,一听到是傅辰命令的,无论再古怪的事,都只敢在心里腹诽,嘴上只字不提自己的意见。
青染点头,快速把他们这些人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然后四个人才装作商人走向城门,这是荫突国的边陲小城,因为最近四王爷来“打猎”的关系,在出城进城的关卡中更宽松一些。
现在又还是白天,快要到黄昏,是商贸交流的最后时间,进出城门的人特别多,只要看到有商贸的文书就会放通行,就在他们出城没多久,就发现大批人冲到城门口,将城门彻底关上,那并不算特别结实的黄土城墙上,站满了士兵,这好像预示着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紧绷的气氛萦绕在城墙上。
“居然真的封闭城门了!这都料得到!”邵津言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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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还没回到都尉府,就在门口遇到了等候已久的李烨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见李變天下了马车,坐在四轮椅上,李烨祖才把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人给拉了出来,就看到一个约莫十六左右的少年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只听李變天惊喜地看着他:“锦程?”
戟国大皇子李锦程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他出生的时候就无法说话。
向李變天行了一个君父礼,见到李變天张开了双臂,犹豫了一下才颤抖地投入李變天的怀里。抱着失而复得孩子,李變天语带哽咽,“你失踪了那么多年,为父寝食难安,现在你能回来就好,为父很高兴。”
李锦程却抖得越发厉害了。
“说说看,是怎么回来的?之前都在哪里?”李變天拍着孩子的背,好像根本没发现孩子的害怕,温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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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撒满天际,浓厚的云彩好像会呼吸般,在沙漠的光景下,美得炫目,此时却无人欣赏那样的美景。
就在城门关闭的刹那,所有在草丛中的人,静静地看着戒备森严的丹呼城,他们都打了暗号,将此事告诉他人,这就是“消失”的乌鞅族人,他们在知道圣子之所以受了那么多苦痛,就是因为这个戟国的四王爷,仇恨的心里早就被大长老巴雅尔给提激起,杀害多人、射死大巫、重伤族人、赶尽杀绝、利用十年、迫害圣子,这让复仇心特别强的乌鞅族,死都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他们已经集合了所有族人,这次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只是没想到对方已经有准备了。
在李變天的分析下,驻扎在城外的士兵个个严阵以待,就是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也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另一边,与胖虎等人待在一起的傅辰,却让所有人都在城外找地方藏好。
这些人当然不同意,这可是表现的好机会。
“乌鞅族可以出现,他们的所有战略部署也是我在做,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对李變天产生威胁了?不会,哪怕所有人都死了,他都有可能活着,我要的是他们两败俱伤,互相仇视,我才有更多周旋的机会。”只要不是死全了,那么生命力顽强的乌鞅族人之后肯定还会卷土重来,那么就能给李變天的戟国造成不小的麻烦,他那时候哪里还有时间再去设计晋国,傅辰本身自然对晋国没有多少归属感,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家人亲人却是晋国人,“这里有乌鞅族就行了,他们打起来加上我的策划,刚好势均力敌。但你们不能出现,一个都不能,他能看出来你们,这次不是之前那样设计乌鞅族,我们要对付的是被称为圣君的李變天,你们只要出现了,对我来说就多一份暴露的可能性。”
“但您这样出去太危险了。”
“做什么事没有危险?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想要得到总要有所付出的。”
众人见傅辰已经打定主意,只能闭了嘴。
胖虎抖了抖身上的肉,弱弱地问了句,“公子,您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李皇?我们方便知道原因吗?”
其实这次傅辰进入丹呼城后,分明能看出来无论是李皇还是那些李皇的亲信,都对傅辰照顾有加,何必要这样,危险太大了。
“他们喜欢的,是一个叫李遇的人。”傅辰微微一笑。
众人知道,这是傅辰的化名,还是戟国的国姓,足见李皇对傅辰有多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