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刚才被沛南山长名声压抑下来的民众,再次沸腾了起来,他们就像被戳破伤口被痛怒了一样,推涌着朝樾麓弟子冲去。
只是被营兵横枪戟相挡,喝斥着他们退后,卫溪眸色一冷,已跃身至沛南山长与张仪面前,一身冷冽似霜,一一逼视退那些叫喊得面红脖子粗的民众。
陈白起被吵得耳膜直震,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驳论,心中无不怔神。
原来当初这漕城霍乱的解决办法便是将染病的城民全部坑杀掉,如此残忍而狠辣,也难怪这些城民不信任jūn_duì 的救助,反而更相信一些民间偏方妖言。
沛南山长对于众夫所指,仍旧面不改色,他挡下张仪在后,越过卫溪,身长笔直,似白荒原野内独矗的乔木,独自面对众人。
他道:“争命自当无错,但你们此等行为,不为争命,而只是愚从与邪师之众。”
“什么邪师?堂堂沛南山长却出口诬蔑我等神使,简直不可饶恕!”人群中一人气愤叫哮,再次煽动群情暴动。
陈白起倏地看过去,唇凝一笑,很好。
默默地又标志了一人。
基本上情况她已经确得得差不多了。
于是,她便向旁边的孟尝君扯扯了衣袖,孟尝君倒是见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挑了挑眉,便侧弯过身子,将耳朵往她嘴边一凑。
陈白起:“……”
耳语一阵,她分别指了指几个方位,并将年龄、外貌特征详化一遍。
孟尝君听完,也不作声,直接便招来旁边一士兵,对他交待了一番。
很快士兵便领命,找了几个好手,趁着人乱不注意,便绕到漕城民众后方,秘密地进行逮捕。
前方十分吵嘈,争论声、急辩声跟闹事声交杂汇成一片,将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某一人身上。
“以命易命,不该称之为邪吗?”沛南山长自知也找不出人来,便只轻放一处,慢条斯理地反问了一句。
众人一噎,便涨红了脸,张嘴,却又反驳不了。
论口舌之争,他们哪里会是名嘴沛南山长的对手。
“你们可知,薛地之主孟尝君何以驻兵在此?一则,为你们冶病而来,二则,为祛祸而来,三则,则是为了惩戒一切源端。”沛南直接点明了目的。
他相信,之前孟尝君忽然驻兵于漕城,定没有公布此行目的,听了方才城民急躁躁吼出来的话,他才明白,在他们心目中,淄城派兵前来并非为了援助,而是毁灭一切。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急躁跟慌乱,而在慌不择路之时,才会更加依赖邪师,抵触他们。
果然,他这番解释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似不信,似震惊。
“你们阻挡,抗拒,甚至为了这些满口胡言乱语的邪师而反戈相向,到头来,受罪吃苦的仍旧是你们。”沛南目光冷硬下去。
“如今邪师已灭,若你们还愿意相信我,相信樾麓书院四字,便放下一切成见,停息干戈,我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帮助你们。”
他语重心长,目光一一流转在他们猛然的面目上:“并且不需要你们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你们什么都不要做,累了便好好地躺着,剩下的,便交给我们樾麓弟子,不知诸位认为如何?”
漕城城民停止的暴动,众人彻底懵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信?
或许有些信了,毕竟说话的人,是樾麓书院的沛南山长啊。
不信?
人性本疑,再上加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并没有得到任务的救援,这忽如其来的善意,的确令他们心生惶恐。
但很明显,他们都知道,再继续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不会变好的。
城中生病的人越来越多,经济瘫痪,各种物价越来越高,甚至商铺关闭,庄户商人搬迁,农作物枯萎,家中食物不够,外面天寒地冻地,家中连取暖的炭火都供应不起,更不遑是治病救命的药材。
如今城中的人,人心惶惶,只能每日祈求上苍,求神拜佛,便别无出路。
“三日,只需给我们三日的时间。”沛南山长像是知道一切,言之凿凿道。
所有人眼神游疑不定,面面相觑:“我、我们……”
“另外,这三日城中jūn_duì 会尽力地保护你们,不再受暴徒的侵扰,送衣送食,并且我还相信孟尝君的jūn_duì ,应当能在这三日内解决掉漕城内暴徒们的威胁。”
最后一句保证,一下便点燃了所有沉默,令漕城城民都哗然惊讶。
“这、这是真的吗?”
“会给我们,送吃的跟穿的?还给我们冶病?”
“这、这怎么可能?”
虽说邪师以蛊惑来调动人心,那暴徒则以武力与血腥手段来威慑他们,令他们既痛恨又害怕。
如今邪师已亡,他们如今既愤恨又无可奈何,而剩下城中盘桓滞留的暴徒则完全令他们感到了无望,城外有jūn_duì 严防把守着,禁止城内外出入,那些暴徒逃是逃不出城的,便在城中使劲折腾祸害这些城民,如今他们着手来消灭他们,这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喜出望外。
眼见事情已经得到缓冲,沛南山长便掉过头,看向孟尝君。
而孟尝君刚从手下那里听到报告,“陈蓉”方才指证的那几人已经成功抓获,并捆绑了起来,用布塞了口,押解进帐篷内,等候发落。
此事不急,先要处理眼下这群闹民之事。
“方才沛南山长所言,便是本公之意。”
孟尝君带着一群扈从,迈步上前,他一动,便一下聚集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毕竟他的阵势大,而是那些凶神恶傻的冷血营兵皆以他马首上瞻,连严防都比先前更紧张,魏腌甚至为了他的安全,还拨了一批骑射兵在后排盯梢,全力以赴,绝不允许孟尝君有半分闪失。
孟尝君上前了一些,却仍旧不离那群难民太近,他便站在离沛南山长身后方不远处。
“若尔等听令,不再兴事,本公自会保尔等无虞。”
在他上前时,不知为何,那些方才还气势很足的城民都忍不住朝后退,好像他是什么潮水猛兽一样惧人。
但听了他的话之后,全部人都滞在当场。
这一切,都是……是真的吗?
这时,后方传来轱辘轱辘,木质车轮滚过石板的沉闷声音,所以有下意识回头。
只见从城门方向远远来了一阵人马,远处放小的巍峨城门于淡淡的晨雾中若隐若现,夹道静谧而沉闷,一片灰蒙蒙的,所以它们的痕迹异常清晰,惹人注意。
待走近了,才发现他们的穿着打扮与樾麓弟子相似,来了几辆马车,车板中承载着重物,以油布缠绑得严实,停在人群后方。
陈白起眼神利,她认出这队人马是谁了。
原来是之前还跟在沛南山长身边的莫荆从城外接进城一队樾麓弟子而来,他们身后跟着四辆马车,虽然车上的物品用油布遮着,但陈白起知道,那是运送来的药材与炊具。
陈白起在那群樾麓弟子内找寻了一遍,在看到莫荆身后跟着的几个熟悉的人后,眼眸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没想到,姜宣他们与穆青阳他们也都来了。
穆青阳来了她并不奇怪,他医术高明自不可少,可姜宣怎么也来了?以他的身份,沛南山长明知此局凶险,怎么还会允许他前往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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