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这种场面实在是有点尴尬,沈琼宁猫腰踮脚努力降低存在感地进门,力求不被两人发现。温筝注意力不怎么集中,眼神稍微游移一下就发现了她,沈琼宁手指数在唇边无声地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温筝不明就里,习惯性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远书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一直没有向后看,温筝低头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讲稿,在几个被陆远书指出的地方着重开口练习了几遍,沈琼宁在后排坐下,平和镇定,面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温筝踏踏实实地打算再来一次,在开始试讲之前,陆远书终于转头看了后面一眼。
“沈导演。”他客气地点了下头算作招呼,看了她一眼便转回身去,“来得正好,温筝进步很多,大概很想在你面前努力表现一下自己,不妨仔细看看。”
沈琼宁几乎是瞬间感觉眼底一酸。
她近乎粗鲁地揉了揉鼻尖,顿了几秒才开口回答,声音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狼狈:“好……我看看。”
看不了你,我看看她。
温筝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眼下又紧张得很,对两人之间有点微妙的气氛自然全无察觉,跟拍她的摄影师王镀却是知道个中内情的,在沈琼宁进来时便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去看坐在前排的陆远书。
陆远书知道她来了,她也知道陆远书有所察觉,刚才这份没有立刻回身的隐忍,是他第一次面向她筑起的界限与壁障。早上他们刚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不欢而散,而今不到半天又不得不凑在一起,陆远书对她还是很客气,两人心里却都明白,这种客气中已经全无前些日子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针对与暗潮涌动的久别温情。
陆远书这个人,情至浓时也来得沉稳自持,每淡一点便是拒人千里,疏离地站在最外面不动声色冷眼旁观。他们离婚之时她还没什么察觉,这两年分居两地也几乎没有感受,重逢时更是还带着点意外牵扯,直到此刻才很明显地感受到这样的事实。
他们之间有拿来回忆的过去,不值一提的现在,以及再无交集的将来。
陆远书这个人,情与爱都来得认真严谨,理性矜持,辗转之间向来能够全身而退。沈琼宁颇有些感慨地看着陆远书的背影,心里对他这样的选择毫不意外。
不过是你若无情我便休,这份骄傲不能低到土里。
这个选择他们不约而同得毫不犹豫,都觉得互不亏欠,体体面面,再好不过。
讲台上温筝的课虽然讲得还是有些停顿重复,但和一周前的状态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她抿着唇努力地举例句说语法,基本功扎实,不那么紧张之后表现也颇有些可圈可点。沈琼宁完整地看完了温筝四十分钟的试讲,对她鼓励了一番,差不多也就到了学校打下午上课铃的时候。
小教室里满满当当坐着一个班的学生,几个活泼好动些的上课不老实,新老师温温柔柔的看上去也没什么威慑力,公开课也管不住自己,不时互相说几句悄悄话,或是拨弄笔盒发出很响的噪音。温筝鼻尖沁出一层薄汗,在到场的校领导与老师挑剔的视线中一刻不敢停顿地讲着,即使提问时声音里都出现了些明显的颤音。
不过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教室的后门开着,摄像师王镀进进出出来回穿梭,找着温筝最好的角度前前后后的录制,力求每个角度都拍到,好让后期从这四十分钟的录制中剪出效果最好的部分。下课铃响的时候温筝简直如蒙大赦,整个人都长出了口气,脸上迅速升起一片晕红。她缓了缓情绪后便看向窗外,陆远书和沈琼宁站在那里,对她微笑着比了个称赞的姿势。
温筝见状,也小小地抬手向他们挥了挥,笑得很羞涩。她的表演在评委眼中当然还是算不上很好的那一类,不过比起之前面试的时候显然已经好了一大截,评委们脸上的表情都和缓许多,不像刚进来时那么严肃凝重,毕竟虽然是特招进来的,但要是水平差得太多,大家当然还是会感到由衷困扰。
好在她没辜负这份从天而降的好运气。
参访完刚下讲台的温筝之后,沈琼宁带着一天的收获回了台里。江烨中午又去和投资商谈了一下午,看上去进展仍旧不大顺利,见到她后第一个反应是皱起眉头。
虽然明白江烨皱眉头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不过沈琼宁还是坐回办公室里,饶有兴趣地喊住他:“江制片,你怎么一看我就皱眉啊,下午用我照片给投资商发过去当辟邪的了吗?”
“我没有。”江烨平静地说,多次惨遭调侃已经让他开始变得波澜不惊,“但是和投资方再次谈崩了,短时间想找新的也不是很容易。可能这个节目真的要未播先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