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杜奇操家伙砸过去，李从云就皱起眉头来了，看了一眼熊林，只见他更是又惊又急，瞧那脸色，可能还有些目瞪口呆的成分在内。
李从云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熊林急什么。
作为科长，带着全科人出来吃个饭，这算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吃个饭居然吃到跟人起纠纷，还把联防队找来打人，这个传出去可就不是那么好听了。
尤其是在团中央，干部大都是年轻干部，日后前途是一贯被看好的，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档案上面出现什么污点，哪怕再小的污点都不行。有些领导就是喜欢“由小见大”，万一今天这事被单位上知道了，轻则被批评，重则说不定会吃处分。万一被处分，那就要记档，以后的领导一看档案，说这个同志有点仗势欺人的趋势啊……那就坏了。
李从云知道熊林现在肯定是犹豫了。他的犹豫在于，他知道应该让杜奇赶快住手却没办法让他住手。他虽然是赵昆的领导，但显然赵昆跟杜奇只是朋友，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如果熊林命令赵昆，让他出面叫杜奇住手，理论上来说当然说得过去，可看眼下赵昆的一脸兴奋，如果熊林下达这样的命令，没准兴头上的赵昆根本懒得理睬，那这样的话，对他熊科长的威信，可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
李从云又瞥了一眼科里其他几人，周香玲和黄箹虽然性子完全不同，但现在的表现却是差不多，都是惊愕中带点胆怯。女孩子嘛，对这种暴力对抗看不下去也是很正常的。
舒建全个头不高，估计一米七还差那么一丁点，对杜奇这么一言不合就上前打人的做法看来也有些不满，不过同时他对那桌人动不动就骂人也很不爽，所以表情古怪。
让李从云觉得有意思的是楚光。楚光看着杜奇一棒子砸出去，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其中除了有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干”的意味之外，似乎还有一种怜悯，但李从云不知道他的怜悯是对谁发出的，骂人的对方？不像。杜奇？他是打人的，更不像。难道是赵昆？
李从云忽然明白过来，楚光的那一丝怜悯，可能真是对赵昆去的。
想到这一点，李从云不禁对楚光有些刮目相看。看来，楚光的眼光倒是不差，赵昆自以为是的显摆举动，已经让他目前的两个“直接领导”对他完全失望，只要熊林和李从云还在一科，赵昆就没好日子过。
说起来，赵昆主要的怒气和怨气都是针对李从云去的，在他看来，李从云就是他的扫把星，他跟李从云根本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刚才介绍科长的时候，赵昆也故意只介绍了熊林，而没有提到李从云，好像今天的酒宴就是专门为熊林一个人搞庆祝一样。
但是赵昆没有料到的是，他这么一心讨好，熊林那里却是完全不买账，反倒越是把他这个人看低了，觉得他器量格局实在太小了，完全不是个靠得住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杜奇的棒子很快就咋了过去，但没料到的是，对方的那人却似乎机敏得很，见杜奇的棒子招呼到了，微微闪身就躲了过去，顺手在杜奇的棒子上拉了一把，杜奇就觉得一股大力拉扯，身形怎么也稳不住，一头往前面栽去，正好碰到高背椅的檀木椅背，当时就撞了个头晕眼花，手里的棒子也掉了。
杜奇身后的联防队员根本没看清是什么情况，就看见自己老大已然倒在地上捂着脸直哼哼，一个个高举警棍，却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前面几个连忙上去扶起杜奇，问：“杜队，杜队！怎么样了？”
杜奇刚清醒了一点，抬眼一看，周围全是自己人，脸色都有点古怪，偏偏故意做出一副担心万分的样子。
杜奇又一看旁边呆住的赵昆和他那几个同事——尤其是偷笑起来的两个女同事，顿时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挣扎着起来，吼道：“扶我干什么，给我打，打死打残都算老子的！”
一群联防队员一听，个个抖擞精神，拿出街头打架的威风，操起家伙，仗着人多，上前就打，也不管那带他们上来的女服务员苦苦哀求。
差不多二十个人一拥而上，即便餐厅不小，也显得拥挤了。那一桌上的其他几个人根本没地方躲，当时就挨了警棍。
警棍这种专业器具，一贯有个特点，就是打下去很少带明显的伤痕，但却能让人疼到骨头里去，当然，如果特别用力，打断骨头也是小意思。
熊林脸色发白，不知道这么下去怎么收场，虽说联防队可以以公务的名义来把事情揽过去，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问李从云：“李科，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事儿他们不放在心上，可对我们……”
李从云微微点头：“联防队的执法权没有这么大，这件事我看还是要公安部门派出正式人员来，才好依法处理。”
熊林叹道：“谁说不是呢，再说，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好货，可了不起也只是骂了人，这么打下去……我看那个杜队长已经恼羞成怒了，万一闹出人命官司来，我们说不定也会被牵连一些……”
李从云笑了笑，微微点头说：“科长担心的是，要不这样，我在区公安分局认得些人，我打个电话，请他们过来处理，淡化一下影响，你看怎么样？”
熊林微微惊讶：“区公安分局？西城区公安分局吗？”
李从云微微点头。
熊林目光负责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好，既然老弟认识人，那就再好不过了……事不宜迟，你赶紧请他们过来，这个事情实在不光彩，一定要把我们撇清……干！本来就没我们什么事！”熊林毕竟也是年轻人，说到最后，越想越气，居然也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李从云很能体谅他现在的心态，刚刚升科长，如果就出了一档子不怎么光彩的事，未免影响不好。于是站起身，笑着说：“科长放心，不会有事的。”然后就朝吧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