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倘若他能坐上这个位子,那他就有机会也有权力改变阴司两家的敌对现状。
为此,自回京他一直都在努力着,努力到连他大哥二哥看他的眼神儿都变了。
花宵见司展颜陷入了沉思,半晌没开口,他自个倒了酒一杯接一杯喝了,喝掉了一壶,又让人送来两壶,他指着两壶酒道:
“你也别多想了,这些日子……你心中所想,我大约能明白些,你大哥二哥的人已频频在注意你的动向,虽然被你的人挡了阻了,在外面你尚还能挡一挡阻一阻,可在司家……你又能阻挡多少?”
司展颜闻言抬眼瞧着花宵。
他所做之事从未瞒过花宵,就连司家人完全不知晓的事儿,花宵也大都知道。
他是真把花宵当做真兄弟看待,比他家中或嫡或庶的兄弟还要亲近上许多。
他大哥甚至总说花宵就是他的影子,他到哪儿,花宵便会跟到哪儿。
这话说得不错,就连当十年前他避走千万里之外,在洪沙县中外居十年,花宵也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后来司伯因病逝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便几乎转到花宵手里。
花宵是兄弟,是家人,是可以付之生死的知已。
他自回京,那么点心思也没瞒着花宵,花宵看得明白,嘴上虽有时会嘀咕两句,但行事上却从来都是他说一,花宵便绝不会做二。
他明白,花宵会劝他,会借着秦慕香来嘀咕几句,不过是想让他回头。
因为他与花宵都深刻明白,他自回京选择踏上的这一条路,是一条布满荆棘且一踏上便再无回头路的险道。
最后路的尽头,不是生,便是死。
“我大哥二哥都已瞧出点苗头,毕竟我自回京在父亲面前的表现实在明显,这一点我也没想瞒着。”司展颜道,“本来我与三哥四哥一样,皆是无意于司家少主这个位子,至于我那唯一的庶弟……六弟他年纪虽还未及冠,可他自小聪慧,他姨娘也是个聪明人,mǔ_zǐ 俩是从未想过这个位子,从前我不想,三哥四哥支持我,如今我想,我也想得到三哥四哥的支持。”
所以他得表明了。
他得让司家里的所有人知道,他司家五爷也想争一争司家少主的位子,将来待他父亲这个司家家主退下来,便是他接任成为新一代司家家主。
司家与叶家一样,少主之位素来是立贤,从不会只立嫡立长。
倘若足够堪以大任,便是司字庶出的子弟,也能争一争这个位子,反之,便是占了嫡占了长那也是枉然。
花宵是知道司家三爷四爷的,那两位毕竟是与司展颜同胞的兄弟,自小便与司展颜亲近,极为疼爱他们这个五弟。
那个司展颜要远走他乡久居的时候,他跟在司展颜后面上了大车坐进车厢,打开车上的小窗户往外瞧的时候,直到大车跑出老远,他还能看到司家三爷四爷那脸上哭得通红肿胀的双眼。
本来能出远门的他原是很雀跃的,但那会儿他伸长脖子往车窗往外看时,顿时也觉得颇为伤感。
等到看不到,他端正坐回车厢里,往那时十岁的司展颜脸上一瞧,也是泪痕犹在。
那会儿他便觉得,司展颜与司家三爷四爷的感情真好,可惜他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也没这样深厚的兄弟情。
但想着想着,也是看着司展颜那张明明很伤感却故作老成沉稳的俊脸,他便下了决心,长他一岁的司展颜往后便是他的兄长,嫡嫡亲的大哥!
想起小时的那一场司展颜被逼得不得不远离家乡的事儿,花宵的眼睛便觉是有点涩涩的,借着起身走到窗台边去,他抬手几未可察地擦了擦:
“你大哥与你二哥为了这个位子争了十年了,自你离京,到你回京,他们就没停过纷争,倘若真只是良性的竟争,倒也罢了,可我自回京无意听说与刻意打探得来的消息,尽都说明那两位可都已不顾兄弟同胞之情!”
“我父亲不管,我母亲终归是继室,大哥二哥是先嫡母所出,母亲有些事儿有些话儿,皆是不大好做不大好说。”司展颜望了望驻立在窗台边的花宵,花宵以为他没瞧见,其实他瞧见了,只是没想戳破花宵险些落泪的事儿:“母亲自知我回京后的变化,不同于父亲对我的赞同与赞赏,母亲却是日夜忧心,终日在院中小佛堂诵经念佛,只求我与三哥四哥娶妻生子,顺遂一生,平平安安到老,别的,母亲从未多想,却也未曾劝过我。”
花宵眼微微泛起的那点红已沉下,他半侧过身,手中拿着仅余半盏酒的杯子,遥遥看向望着他的司展颜:
“司伯母是个明白人,从前你不争,你三哥四哥也不争,司伯母乐得安平,如今你一改从前,不再不争,司伯母也知道你一回京,即便你不争,你那两个先嫡母所出的兄长即使不会要了你们同胞三兄弟的命,也绝然不会让你们好过,不然你看你也年有二十了,你三哥四哥还各长你一两岁,更早该议亲娶妻,却到如今,仍未有半点姻缘……展大哥,即便没有十七,不是因为十七,你也早该回来,早该争一争的。”
平缓而又现实的一番话,司展颜不是不知道,花宵的这些话他早想过,早思忖过。
也或许正如花宵所言,即便他不曾遇到她,不曾喜欢上她,他终有一日也会回到这个战端弥漫的京城,回到这个有他父母兄弟,有他所有牵挂的帝都!
只是现如今,这里多了一个她,多了那个占据他整颗心的姑娘。
大明一查到确切消息,便先回了自家主子叶二爷。
叶子落一听,没说什么便让大明赶紧往阴府去,把所查得关于荷花青玉的事儿告知阴十七。
得了通传,阴十七没让红玉领大明进内宅,而是直接带着红玉直奔二门,大明就等在那里。
一到二门,守门婆子向阴十七行礼,心知自家小姐又是要出府去了。
不消久,阴十七与红玉坐上府里的大车,大明骑着马儿在前领路,并车夫共计四人一同前往京城里有名的月华居。
坐在大车里,红玉便从月华居是什么地方说到月华居有什么出名的清倌人,再到什么人最最喜欢往月华居里逛,说到最近的事儿,她道:
“听说最近司家刚刚回京的五爷最是喜欢点月华居的茉烟姑娘弹琴听小曲儿!有时连连数日都到月华居,那一坐就是整日!”
先不说红玉说的这些事儿是不是真的,就说红玉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儿,她不是整日在阴府内宅侍候的么?
阴十七想着便那么一问。
红玉解释道:“这些事儿不是奴婢亲自打听来的,是黑子白子常在外行走,听得较多,他们一有什么新鲜事儿都喜欢与我与绿倚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