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想,您好好地想想!那凶手就真的是在帮您么?或许那根本就是凑巧!又或者凶手另有目的,而您将在您对官府官差的偏见中成为凶手的帮凶!倘若王二柱尚在人世,他会这样做么?他会容许凶手残害他的乡里乡亲么?他会眼睁睁看着他的父亲成为凶手的帮凶么!”
王老再无法保持沉默,他蓦地睁开一双略混浊,此刻却泛着明亮精光的双眼,他冲阴十七怒声咆哮:
“你知道什么?你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十三年前你才几岁?还被你父亲抱在怀里被母亲哄着睡觉!你一个小小奶娃儿能知道什么!你他妈地不要在我面前不懂装懂!你给我滚!滚出我的家!”
阴十七也不退怯,不退反又踏近了一步,她毫不退让,厉声回击: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在查案!我不仅在查现如今的人皮碎尸案,我还在想方设法搜集线索,多方奔走查问了解当年的碎尸案!可您呢?您什么都知道,可您又做了什么?王二柱是您的儿子!是您亲生的儿子!是您王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独苗香火!可他死了,被判了死刑!死时不过十七岁!他连心爱的姑娘都未能如愿地娶进门,他便失去了他心爱的姑娘!他无妻无子,甚至连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没有尝过,他便死了!死在了世人的人云亦云中!死在了他父亲的无能偏激中!更死在他自已作死的那一个最后的口供里!”
王老气得两眼通红,浑身颤抖着,他突然起身便扑向阴十七,双手高举掐向阴十七的脖子,咬牙喊道:
“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血口喷人的混帐小子!”
王老毕竟老了,愤怒之中被激起的行动力再迅速,也快不过年轻敏捷的阴十七。
很轻松的一闪,王老便扑了个空。
可王老是气极了,气得失了理智,边再扑向阴十七,边喊道:
“你知道什么?你这混帐小子知道什么!我要掐死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能!当年有谁听我一句?当年有谁听二柱一句?我们一家三口人,谁不是喊冤喊破了天!可有谁真正听过!有谁真正听过!你这混帐小子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呜呜呜……我的二柱啊……我的儿啊……父亲没用……父亲没用啊……”
追着阴十七在堂屋里还转不到半个圈,王老已然没了力气,颓废地蹲身抱头大哭,哭得凄声连连,最后索性坐在地上去,老手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捶着地面。
叶子落与曾品正震惊地站在堂屋门口,没有跨进来,只站在门槛之外。
两人知道王老伤为到有着奇怪身手的阴十七。
听到堂屋异响后,两人第一时间赶到堂屋门口,便看到王老那怒极了,恶狠狠举手想掐死阴十七的场面。
阴十七轻巧躲开,接着被王老追得围着堂屋里的四方桌绕了半个圈,再是王老蹲下大哭,摊坐大力捶地,悲痛欲绝。
知道王老这口不容易撬开,可两人谁也没想到阴十七会拿话把王老激怒到这个地步。
叶子落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一回无头男尸案里利用余文爱女护女心切,而设计余夏收与余文fù_nǚ 两人的那一段,同样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一回里,展颜说过,阴十七不是没有想到那逼出真相的法子对余文与余夏收fù_nǚ 俩产生的伤害,只是阴十七变了。
从前能想到并极力避开的事情,阴十七已渐渐变得不再只有顾忌避开,而是会衡量结果,计算更大更有利的那一步,并最终选择,而不再顾忌最后会不会伤害到人。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一回,现今眼前的状况显然是第二回。
他有些怔住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他想,这样的改变是好的,对于阴家女来说,是极好的!
不同于叶子落,曾品正是刚刚跟在阴十七身边,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只想起以前他被抓入洪沙牢狱时,他也是不想开口的时候,阴十七对他的逼问。
那种逼问不是对他的身体用刑,而是对他的心用刑。
利用了他对妹妹曾品慧疼惜极了,不忍曾品慧受半点伤害的心理,更利用了他身为哥哥想要彻底将妹妹护在美好的回忆圈里的念头。
到最后,倘若他不想曾品慧看到那样狼狈的他,与知道残忍的真相时,他除了配合阴十七的问话,毫无选择。
而当时,他也是被阴十七拿话激得完全半失了理性。
他还深刻地记得阴十七质问他的一句话——里面有你的亲生父亲!
而他的回答是——他不配!
站在门槛外看着摊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又是悲痛又是自责的王老,曾品正仿佛看到了当时他被阴十七拿话逼到了墙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他的父亲不配做他父亲的话。
阴十七擅长先礼后兵,先是温言软声地与人讲礼,倘若不行,那她便会来硬的,也不管那直捣人的弱点的尖锐会不会彻底将人击垮。
他也发现了,阴十七这回拿来激怒王老的话语更为残忍。
就是他与叶子落这样旁观的人,也觉得字字如刀,句句冷芒,特别是最后那一句“死在了他父亲的无能偏激中”的话,简直杀人不见血!
叶子落与曾品正各想各的,感悟想法皆不同,可出奇地同步,谁也没有踏过门槛去打扰门槛内的一老一少。
老的摊坐在地面大哭捶地,少的冷漠地站着,最后渐渐在老的面前蹲下身。
阴十七瞧着哭得泪与鼻涕混成一体的王老,自袖兜里掏出一条紫色的帕子递了过去,轻声道:
“王二柱最后在清城牢狱中说了最后一句供词,王老没有忘记吧?那是最后直接决定了王二柱被判下斩立决的关健供词,难道王老就真的不想知道您的儿子一开始跟您一样,跟他的母亲一样,都是在喊冤,可到了最后,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将自已彻底推向死亡的供词?”
王老停下了右手成拳捶地的动作,因着过于用力,右手掌靠近尾指底下的皮肉被捶磨破了皮,指骨也被捶得又紫又黑,渗出了微微血丝,他却感觉不到半丝疼痛,抬头透过满是泪水的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阴十七。
他家二柱在牢里对当年还是捕头的卫濂所说的最后供词,他是知道的。
他家二柱对卫濂说出了当年碎尸案第三袋碎尸抛尸的地点,原话的意思是肖丫头的余下尸骨都沉在郊外那水塘里,可没有,最后衙门只打捞起一整黑袋的碎肉……
为什么?
为什么他家二柱会说出那样一句足以盖棺定论定下死罪的供词?
不不不!
他家二柱根本不是凶手,怎么可能知道肖丫头余下尸骨的抛尸处?
不可能知道的!
那是……为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