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太过在意彼此的身份,不是么?
可今年的上元节,这个女子突然……不见了。
那天晚上,他没能在街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下意识的沿着长街缓缓的走,慢慢的走。
走着走着,倒是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想起了第一次遇到她时,她与这座京城的格格不入,和他几年前的初来乍到,相似的可怕。
还想起了曾有一次醉酒之时,她抱着个酒坛不肯撒手,就连两个侍女怎么劝也劝不好,只不断叫着想回去、想回去,口口声声称大晋是个破地方,没有这个,没有那个……
那时,他也抱着一个酒坛子坐在地上,微醺之中,只觉得身边那近乎撒泼的女子可爱得紧。
嗯,大晋这个破地方。
没有他们北燕的燕山大漠,没有他们北燕的孤烟长河,更没有他们北燕的落日平沙。
嗯,大晋这个破地方。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的话,终于有人能了解,也终于有人替他说了。
不知不觉,他走遍了整个大晋京城。
可是满城灯火,却没有那个与他“共赏”的人了。
一个不知名姓、不知家世、不知丝毫底细的人突然消失了,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拓跋陵修找不到,也不想找。
他以为,时间能让人遗忘一切,却没想到,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他竟是对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越发的……思之如狂。
以至于,在看见她背影的一刹那,向来克制的思念之情竟是瞬间泛滥成灾……
这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没听见拓跋陵修的声音,颜绾有些不放心的抬眼,视线却是一下撞进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里,微微一愣。
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同,那时的拓跋陵修,眸里的淡金色就像是北燕的茫茫大漠,隐隐透着些挥之不去的郁郁寡欢。
但今日……
“凌公子?”被那双眸子盯得有些方,颜绾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会在这里?”
讲道理,这厮也算是棠观的挚友了,现在不是应该和棠遇棠清平他们在一起,为棠观接风么?
拓跋陵修回过神,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出门,“啊,一位许久未见的好友回来了,我正要去为他接风……”
对啊对啊!赶紧去给棠观接风去!
颜绾连忙接过话茬,“既然凌公子已有约,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言姑娘!”
拓跋陵修心口一紧,连忙又上前了几步,开口唤住了她。
方才的出手被颜绾打断,无暇也明白自己不能对这位北燕质子出手,干脆退到了一旁,默默的把起了风。
颜绾不解的转身,“凌公子还有什么事?”
拓跋陵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在她面上,眸色愈发深邃。
除夕之夜。
他也是因为要去见棠观,甚至都没能和她多说几句话便离开了。
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如此久……
这一次,他不能再错过了。
“不知言姑娘要去哪里?”
咦??
颜绾愣了愣,“回府。”
“那么……言姑娘,我送你回去吧。”踌躇了片刻,拓跋陵修终于还是开口了。
他现在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送,送她回去?!
颜绾蓦地瞪大了眼,心里一咯噔,说话都有些不连牵了,“凌公子不是还与人有约吗?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言姑娘,”拓跋陵修又缓缓上前了一步,眼眸微垂,淡金色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其实,其实我一直对你隐瞒了身份。我并非姓凌,而是复姓拓跋,名为……”
他的率先坦白,能不能换来她同样的以诚相待?
“凌公子。”颜绾一直抿着唇,听到这一句时,终于出声打断了拓跋陵修。
这三年以来,她从未问过拓跋陵修叫什么,是何身份。而拓跋陵修也始终没有想过要追究她的底细,如此相安无事了三年,怎么偏偏在此刻,一切竟是突然有些变了味?
眉心微拢,但下一刻却又渐渐松了开来。
颜绾仰头,朝神色有些异样的拓跋陵修扬了扬唇,一手却是扶了扶脑后的发髻,“凌公子,我得赶紧回府了。我……夫君大约已经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