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兴安五年春季,工部已在魏国全国境内的三十座大县,建造了「初等国立学塾」,且又在每一个郡级县,建造了「高等国立学塾」,拢共约三十座初等国立学塾,以及十一座高等国立学塾。
而汾阴作为河东郡的大县,又是郡治所在,因此城内建造了两座学塾,而两座学塾,在工部的工匠建造竣工之后,便将其交割给了汾阴县。
如今的河东郡,亦是人才济济,jūn_duì 方面有河东守、临洮君魏忌,还有原司马安的副将蒲坂尉闻封,管理民生的府衙这边,则有寇正、刘病已、木子庸、尚阳等文治之臣,使得汾阴县这座曾经饱受战火的县城,如今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面貌。
汾阴,以及桓王赵弘宣的封邑「安邑」,即目前河东郡最具繁荣潜力的大县。
当汾阴城内建成了那两座学塾之后,寇正领着他的老师「尚勋」参观了这两座学塾,便将朝廷的种种政策告诉老师。
当得知这两座学塾是无偿为教授河东郡子民学业而设时,年过七旬的尚勋拄着拐杖由衷地称赞,既称赞他们魏国君主赵润的贤明,亦称赞朝廷的仁政,毕竟在他看来,办学育人,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且不知,这学塾教的是儒学、亦或是法学?”尚勋好奇问道。
“儒法并举、辅以旁门。”寇正恭敬地回答老师的疑问:“并且,朝廷不日还会送来授业的书籍,要求我等以此书籍教授学子。”
“哦?”尚勋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半响后说道:“待那些书籍送达汾阴时,切记给老夫几本借阅。”
他很好奇,门生寇正口中那由「朝廷礼部刊印的书籍」,究竟是什么模样。
寇正当然不会拒绝老师的要求,恭恭敬敬地应下。
大概十日后,送递书籍的马车,便沿着驰道抵达了汾阴县,将那整整一车厢由刑部本署监察刊印的书籍,送到了这边。
而当日,汾阴令寇正便怀揣着几本用于初等国立学塾的教材,来到了老师的家中,恭恭敬敬地递给老师。
尚勋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审视着摆在桌案上的那几本书。
摆在左侧的有四本,分别是《百家姓》、《寓乐》、《轶谈》、《算术》,据寇正介绍,乃是初等国立学塾的教材。
而摆在桌案右侧,还有几本,分别是《法论》、《墨言》、《阴阳学》、《名法》、《兵韬》、《儒学》、《伤寒论》、《纵横论》、《本草论》、《地质论》等等,乃是高等学塾的教材。
相比较《百家姓》那四本,后九本书籍一看名字就能猜到是高深的学术。
但尚勋第一本翻阅的,却还是《百家姓》。
只见他双手捧起书籍,仔细审视着书皮上那方方正正的「百家姓」三字,皱眉说道:“这不像是经人手抄,莫非就是你曾经提过的「印刷」之法?”
“是的,老师。”寇正恭敬地回答道:“朝廷掌握了一种可以用器械抄书的工艺,据学生所知,十日内可抄书一千册。”
“哦?”尚勋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审视着手中的那本书籍,喃喃自语道:“福兮?祸兮?”
仿佛是猜到了老师心中的想法,寇正微笑着说道:“老师放心,这种工艺,目前被朝廷礼部掌握,除非陛下或礼部批允,否则,旁人是绝无利用那等工艺,使书籍泛滥的。”
尚勋愣了愣,随即这才自嘲笑道:“呵呵,是老夫杞人忧天了……是啊,老夫想得到的事,那位明君,还有朝中的大贤,又岂会想不到呢?”
说罢,他忧虑尽消,翻开书页,仔仔细细观阅起手中这本《百家姓》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呵呵呵,还真是如传闻的那般浅显易懂啊。”
寇正在旁正要解释,却见尚勋点点头又说道:“不过作为教授稚童认字的书籍,这已经足够了。美中不足,这本书仅仅只记载了天下姓氏,不足以囊括平日所需,希望朝廷日后能予以完善……”
说罢,他放下《百家姓》,又拿起了《寓乐》。
翻开《寓乐》第一篇,即是《攘鸡》,讲述的是前宋国大夫与孟子的对话。
文中大意为:
宋国大夫对孟子说:“税率十分抽一,免除关卡和市场的赋税,今年还办不到,先减轻一些,等到下年然后实行,怎么样?”孟子说:“现在有一个人,每天都要偷取邻居家的一只鸡,有人劝告他说:‘这不是品德高尚的人的做法。'他说:‘请允许我减少偷鸡的次数,每月偷一只鸡,等到第二年,就停止(偷鸡)。如果知道这是不道德的,就赶快停止,何必要等到来年呢?“
在该篇的最后,书中又教导:知错改正要及时,决不能故意拖延、明知故犯;做学问亦是如此,今日能做的事,不可拖延到明日。
“这是……《孟子》?”
尚勋脸上露出几许惊讶,但更多的则是惊喜,仿佛是瞧见了什么新鲜而令他感兴趣事物的惊喜。
他迫不及待地粗略翻阅全篇,只见这本《寓乐》中,大多都是讲述儒家圣贤的经典言论,以生动的小故事在阐述道理,劝人学好、劝人向善。
虽然全文编的很浅,远不如摘取的《孟子》深奥,甚至于全文还有许许多多的注解,但正应了那句话,话浅道理却不浅。
“好书!”
尚勋拍了一下桌案,笑着说道。
他原本对朝廷编著的教材书籍还有一些担忧,生怕朝廷误人子弟,但就目前看来,朝廷比他更明白如何教育稚童,他完全是杞人忧天了。
第三本,他拿起了那本《轶谈》,仔细地观阅了第一篇「百羊灭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小说家的书……唔唔,原来如此,不曾想这个小说家,竟然还有这等功效。呵呵呵……”
在随便翻了几篇后,他便将《轶谈》放下了,毕竟他对这些夸张的名人轶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继而,他又拿起了《算术》。
此时,寇正在旁说道:“老师,听说这本《算术》,是前人无名氏所著,此后被杂家所记载。此番杂家献于陛下,又经陛下亲自修正、补充,并且朝廷在公文中明确表示,国立初等学塾必教算术,甚至于,礼部亦对外透露,日后的考举,亦会在考卷中相应增加算术的比重……”
尚勋一边观阅着《算术》,一边点点头说道:“高瞻远瞩,那位年轻的陛下,真是高瞻远瞩啊!”
说着,他又放下《算术》,将目光投向桌上那些高等学塾的教材书。
既然是高等学塾的教材书,其文中讲述的学术,自然要比初等学塾教材精深地多,《法论》、《墨言》、《儒学》、《本草论》、《地质论》这种他还算能看懂,可《兵韬》、《阴阳学》、《伤寒论》这种,他就几乎看不懂了。
而其中的《名法》,他更是丝毫都看不懂,他实在不知名家究竟在讲些什么东西,比如「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天与地卑,山与泽平」等等,还有什么「坚白论」、「白马论」。
不得不说,这本书尚勋观阅的时间最长,但是却毫无收获,最终只能讪讪地摇头自嘲,自嘲自己的资质,还真是无法看懂名家的书籍。
不过这也难怪,事实上这本《名家》,纵观整个魏国,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看懂。
但不可否认,掌握了其中知识的人,无一不是天资聪颖、且口似悬河的辩才。
“好啊。”
抚摸着这些珍贵的诸家学论经典,尚勋不由地看向寇正,心中有些感慨,忍不住说道:“陛下拓宽了平民向学之路,此举,诚然是功在千秋、利在千秋!”
寇正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毕竟他也是平民出身,若非故乡有尚勋这位博学的氏族之后收他为学生,教授他学业,他又哪里有机会接触学识,最终通过考举步上仕途呢?
若没有遇到尚勋,或许他寇正这会儿正在田里务农,或者在山上砍柴,借此糊口谋生。
在这个年代,平民子弟想要接触学识,真的是非常艰难。
此时,尚勋站起身来,拍了拍寇正的臂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陛下英明,授尔等千秋之利、万世之基,你身为汾阴令,切记不可懈怠、不可疏忽。”
“学生谨记。”寇正拱手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