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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混蛋……』
当萧鸾心中咒骂着这句话时,他正在逃亡的途中。
他被卫将夏育击败了。
他,南燕侯世子萧鸾,一生周旋于赵元偲、赵元佐、赵元佲等人之间,穷尽半生致力于覆亡魏国,且在魏国搅风搅雨二十余年,而如今,竟然被一介卫国草莽游侠出身的卫将夏育击败——尽管萧鸾肯定夏育的背后必定有高人为其出谋划策,亦无法宣泄心中的愤懑与羞辱。
他本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鹰鹫,不曾想却被一个小娃儿的弹弓击伤了翅膀。
“将军,前边便是马陵了。”
跟随在身边的亲信中,有人指着前方提醒道。
萧鸾勒住缰绳,伫马望向马陵方向。
他很清楚,马陵驻守着公子卫瑜帐下大将夏育麾下的jūn_duì ,但他偏偏要朝这里走。
其实在范县失守后,萧鸾也曾想过向顿丘逃离,但直觉告诉他,有一伙人在暗中针对他,这迫使他改变了原先的打算——毕竟他如今仅有的人马,就只有四千余顿丘军,而不幸的是,继上回一场偷袭叫他损失了两千余士卒后,他再也无力对抗夏育麾下的jūn_duì ,纵使率领残兵败卒逃到顿丘,也不过是坐以待毙罢了。
原因很简单,既然那夏育身边的高人厉害到能算计他,那么对方显然不可能遗忘提前派人在范县通往顿丘的路上埋伏,准备半途将其截杀。
他萧鸾的首级,在某些人眼中还是异常贵重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反其道而行,谅对方也猜不到他会逃往如今被东军控制的地方。
至于目的地,他准备前往濮阳,去投奔公子玠。
濮阳那边有万余濮阳军驻守,凭着公子玠对他的信赖,他未尝没有机会在濮阳军东山再起。
当然,前提是他能突破夏育军的封锁,成功逃到濮阳。
待等到临近黄昏时,萧鸾一行人终于进入了马陵的范围。
纵使是萧鸾,此时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尽管在逃亡前,他与追随的亲信们皆换上了寻常百姓的服饰,假扮成商旅,但这并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在夏育军的眼皮底下穿过马陵。
而眼下,终于进入了地形复杂、山林茂密的马陵境内,这意味着萧鸾逃脱的可能增长了几分。
然而,就在他心情放松之际,只听嗖地一声,一支弩矢堪堪擦着他的脸庞,射中了山道旁的一棵树。
“律律——”
神色大变的萧鸾,当即勒住缰绳,神色阴晴不定地扫视四周。
此时他忽然看到,山道两旁的山林中,徐徐出现几十个人影。
“萧鸾,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为首一位壮实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跟萧鸾打着招呼。
萧鸾眯了眯眼睛,借助夕阳的余晖打量着着那人,半响后这才表情复杂地叫出了来人的姓名:“你是……王琫?”
原来,那壮实的男人赫然就是怡王赵元俼的宗卫长,王琫。
相比较当初,王琫如今看起来苍老许多,但他盯着萧鸾的眼睛,依旧锐利。
“卫将夏育带兵去围剿你的老巢顿丘了,不过他太不了解你了。”目不转睛盯着萧鸾,王琫面无表情地说道:“南燕侯世子萧鸾,素有一身豪胆之称,纵使禹王当年亦曾夸赞过,又岂会如寻常丧家犬那般,兵败后仓皇逃往巢穴?”
“……”
萧鸾暗暗咬了咬牙。
他跟王琫太熟了——想当年在大梁,他萧鸾与怡王赵元俼关系最好,这一来二去的,与王琫亦产生了不浅的交情,要说当世对他的了解,在怡王赵元俼过世之后,怕是也就只有这王琫了。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呐,王琫。”萧鸾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能对于世人、包括当今的魏王赵润来说,自怡王赵元俼当年服药谢罪之后,其宗卫长王琫就从此失去了下落,但是对于萧鸾来说,王琫却从此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与王琫这些年来暗中所做的种种相比,赵莺与其手下夜莺当街行刺他萧鸾,根本不算什么。
赵莺与其手下夜莺的行刺,萧鸾只需加以提防即可,但王琫这些年来所做的,却让他尽管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些年来,王琫走遍中原,逐一瓦解了伏为军设置在各国的秘密据点,捣毁了萧鸾在各国的生意,几乎彻底截断了萧鸾的金钱来源。
就比如齐国的盐田,本来伏为军在齐国是有走私食盐的生意的,这件事,北宫玉虽然也知晓大概但却不知具体,但是王琫,却通过怡王赵元俼生前的人脉,抽丝剥茧追查此事,捣毁了伏为军在齐国的几个据点,使得近几年来萧鸾过地相当艰难。
“阴魂不散?”王琫轻哼一声,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错,我就是代王爷前来索命的厉鬼!”说罢,他目视着萧鸾,冷冷说道:“时候不早,该送你上路了,在九泉的王爷,等你等了足足六年,想必也等急了……”
听闻此言,萧鸾身边的伏为军亲信们立刻将自家公子保护在当中,如临大敌地看着那些从山道两旁山林中现身的人。
然而萧鸾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惧与惶恐,他在打量了一下四周后,哂笑着说道:“就凭这些人?”
原来,王琫带来伏击萧鸾的人,目测基本上都是四十岁往上的老人,甚至于有的双鬓已经斑白,不过从他们的神色以及举止中,依然能够看到几分行伍中军的影子——想来,这些老卒大概是怡王府的府卫,或者是怡王赵元俼当初安排到地方为他照顾生意的亲信。
在忠诚方面,这些人固然是无可挑剔,纵使怡王赵元俼已过世六年,这些人依旧念念不忘为王爷报仇雪恨,但是这些年近半百的老卒还有几分实力,那恐怕就难以保证了。
相比较之下,萧鸾身边的伏为军亲信们,却大都是三十几岁的青壮,纵使人数稍稍不如王琫一方,怕是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因此,萧鸾笑着调侃道:“王琫啊王琫,那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死脑筋。……倘若你提前联系赵润,调来了青鸦、黑鸦,萧某还会有几分忌惮,至于这些半截入土的老卒,哈哈哈……”
王琫目视着萧鸾,平静地说道:“老一辈的恩怨,还是由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物自行解决即可,就不必劳烦新君陛下了……至于我们这些老物是否有能力将你留下,哼,萧鸾,莫要小瞧了我怡王府的兵士!”
说着,他抬手一指萧鸾,恨声说道:“我怡王府的兄弟们,今日,即是我等为王爷报仇雪恨,手刃仇寇之日!”
话音刚落,山道两旁的那些老卒们,皆面露狠色,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萧鸾。
“干掉他们!”
随着萧鸾一声令下,双方人马几乎同时动手。
尽管怡王府的老卒们一个个都上了年纪,但斗志却丝毫不比萧鸾随行的那些伏为军士卒逊色,纵使是死,也要拉一个敌人垫背。
至于王琫本人,则手持战刀,径直冲向了萧鸾。
“叮叮当当——”
随着一阵乱响,王琫与萧鸾激斗十几回合,虽说萧鸾武艺精湛,但王琫亦不逊色,二人你来我往拼杀了一阵,却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可即便如此,萧鸾的心依旧沉了下来:因为很明显,这里的厮杀声会惊动马陵附近的卫军。
“公子,此地不可久留!”
一名伏为军士卒趁空隙来到萧鸾身边,急声说道:“公子且速退,我等为公子拖延。”
见此,萧鸾亦不扭捏,一拨马缰说道:“好!”
说罢,他就要趁机逃离。
瞧见这一幕,王琫瞪大了眼睛,脸上更是露出几分狰狞:事已至此,岂能容你逃逸?!
盛怒之下,王琫不惜冒着被一名伏为军士卒砍中肩膀的威胁,奋力用身体将那名士卒撞开,随即,手中的战刀狠狠斩向萧鸾的身侧。
紧急之间,萧鸾侧身下马,堪堪躲过了这一刀,但他的坐骑,却被王琫一刀砍中。
只见那匹马在中刀之后悲鸣一声,奋力向前奔跑。
不得不说萧鸾的骑术亦是精湛,即便在仓促之间,即便身体失去了平衡,但凭借着双脚连续点了几下地面,他依旧迅速平衡了身体,跃上了马背。
『哈!萧某先走一步!』
得意之余,萧鸾用戏虐的眼神看了一眼惊怒的王琫,却不曾想,王琫的反应也是迅速,见萧鸾不曾被颠落马下,竟丝毫不顾自身的安危,飞扑过来,那巨大的冲力,直接将萧鸾撞下了马背。
『这个混账……』
从地上迅速爬起身来,萧鸾惊怒地看着不远处的王琫,咬牙切齿地说道:“王琫,萧某本欲饶你一条性命,奈何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萧某!”
说罢,他从腰间抽出陪剑。
然而就在这时,林中猛然响起一阵哨声,由远及近。
随即,几名身穿黑色劲服的男子,陆续出现在王琫、萧鸾等人眼前。
『新君(赵润)的黑鸦……』
看到这些人,王琫与萧鸾几乎在同时在心底泛起一个猜测。
相比较王琫的淡定,萧鸾的脸上,这次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皱着眉头扫视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