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解下兵器这件事,说实话这是惯例,是历来的规矩,但问题是他吕牧并未提起,毕竟他不认为司马安会加害自家殿下,但即便如此,司马安仍然主动交出了兵器,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就说明,这位大将军,是一位非常注重『规矩』的将军。
『让他俩慢慢谈吧。』
望了一眼前方,吕牧牵着马离开了。
而此时,司马安已来到了赵弘润身边,在靠后半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与赵弘润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但他并没有主动开口。
『真是一个骄傲之人啊……』
赵弘润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司马安,心下暗暗感叹道。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司马安已有服软的迹象,主动前来,他也不想再奢求更多。
于是,他开口说道:“这夜色,真如星罗伞盖……大将军自成皋关之后,可曾似这般登高眺望夜景?”
“……”司马安抬头望了一眼遍布繁星的夜空,旋即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远处,平静地说道:“某是粗人,不能理解似肃王殿下这般雅致……”
“呵,事实上,六王兄才是大将军口中的『雅人』,本王嘛,也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赵弘润轻笑了一声,旋即自嘲道:“站在这里,说实话本王也体会不到似六王兄那般雅致,本王只是觉得……与天地相比,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
司马安望向赵弘润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因为他感觉,这位殿下所说的这句话,仿佛包含着某种深意。
不过这个问题,他此刻无暇顾及,他沉声说道:“肃王殿下于今日傍晚盛怒之下离开我砀山军的军营,却又在此逗留,是在等末将么?”
“对!”赵弘润毫无掩饰地承认了。
对于赵弘润的诚实,司马安略有些意外,在想了想后,又问道:“如若末将不来,肃王殿下于十日后真会将我砀山军视为叛逆,率领商水军亲自征讨我军?”
“对!”赵弘润点点头道。
“……”司马安张了张嘴,随后用一种莫名的口吻说道:“殿下可知,若是殿下您当真这么做了,陛下与朝廷,亦会针对此事降罪于殿下……”
“这个本王当然知道。”赵弘润淡淡说道。
想想也是,将擅自将一位『驻军六营』级别的大将军诬陷为叛逆,随后率军征讨,这事,说实话与叛逆反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夸张地说,就算魏天子以往再怎么溺爱赵弘润,亦会针对这件事对后者降下严重的惩罚,甚至因此影响到父子之情,毕竟,司马安曾是魏天子身边的宗卫,他们的感情,比赵弘润与沈彧等人的感情还要深厚。
“为何?为何殿下要为那些阴戎人做到这份上?”司马安凝眉问道。
赵弘润并没有立即回答司马安,而是岔开话题问道:“大将军,你知不知道,事实上,大梁城内的子民,有不少曾是梁国的后人?”
司马安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赵弘润想要表达的意思,摇摇头说道:“那不同。……或许他们曾是梁国后人,可如今早已容纳到大魏之中,为身为一名魏人而自豪……”
听闻此言,赵弘润笑了笑,反问道:“那大将军任何断定,大将军口中的『阴戎』,日后不会成为我魏人的一员呢?”
『唔?』
司马安倍感意外地望着赵弘润,错愕地问道:“肃王殿下……欲将阴戎吸纳到我魏人中?”
“大将军反对么?”
“这个……”司马安脸上露出沉吟之色。
也难怪,毕竟有了『梁国』这个先例,司马安自然不好说什么太过于针对的话,毕竟较真来说,他也不算是真真正正的魏人,甚至于就算是赵弘润,他体内所流淌的血,难道就没有混着古梁人、古郑人的血么?
自姬姓赵氏迁出陇西的数百年后,这支纯粹的魏人,其血脉恐怕早就与梁、郑等古国人因为联姻的关系混淆了。
因此,就严格来说,司马安心中的『非我族类』,其实指的就是『拒绝被融入到魏人中的外族』。
“本王并不气愤大将军杀戮羯族人,毕竟作为一名魏人,本王亦觉得,那些羯族人居住在本属于我大魏的领土上,却仍对我大魏恶言相向、多番挑衅,实在是可恶至极。……但是大将军,砀山军这些日子所屠杀的三川之民中,却有不少在本王看来与我大魏亲善,能够容纳到我大魏之中的羱、羝两族人,这才是本王所无法容忍的。”
望了一眼司马安,赵弘润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国家想要稳稳立足于乱世,需要强大的jūn_duì ,而jūn_duì 是否强大,在于武器装备以及士卒本身。……本王可以夸口说,我冶造局能在一年之内,打造十几二十几万套武器装备,但是,我冶造局却变不出十几二十几万的兵源……当年上党战败,我大魏一蹶不振二十余年,只能将三川之地拱手相当于今时今日的三川之民,为何?无非就是那一场大败所牺牲的士卒,那些成年的男子,让我大魏元气大伤。因此在本王看来,国家的根本,在于人。……去年本王讨伐楚国,曾吸纳了四十余万的楚国民众,在大将军眼里,那些人应该属于敌人吧?可是那些楚人,如今居住在鄢陵、长平、商水三县,自选成为一名魏人,这是否可视为,本王『杀死』了四十余万的敌人?只是放出了一个消息,便有四十余万楚国民众自愿被本王『杀死』,而本王却不费一兵一卒,大将军觉得砀山军杀敌的效率,与本王『杀敌』的效率相比,孰高孰低?”
“……”
司马安颇有些瞠目结舌地听着赵弘润那“新颖”的言论,竟哑口无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