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听到母亲说再过几年,父亲也会退下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这些事情,父母从未跟他说过。虽然未曾说过,但是推行新政的艰辛,光是他所能想象到的一二,便已觉得寸步难行,更何况父亲是身在其中,主持新政推行的。
宋煜从前曾经想过要成为跟父亲一样的人,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感受到父亲的不易。
有时候正是因为懂得,所以犹豫。宋璟从小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父母给了他一个非常宽松的环境,从小受到足够多的关爱,因此常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被母亲扔出去跟着悟云大师游历,才开始知晓天高地厚,于是明白个人的渺小。他还没从自己翻天覆地的认识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悟云大师和墨非的话,又回到了长安这个地方。
李宸那双眸子落在宋煜年轻英俊的脸庞上片刻,随即笑着说道:“你若是还没想明白自己日后要走的路也无妨,你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多出去看看。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能明白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宋煜听到母亲的话,心中十分动容,“阿娘……”
宋煜难得有心情跟母亲感性一把,谁知李宸却没有兴趣,她站了起来,语气颇有几分嫌弃的意味:“长得快能跟竹竿一样高了,还想要跟母亲撒娇啊?”
宋煜无语。
李宸摇了摇头,煞有其事地摇头,“不成器。”
宋煜这回是彻底无话可说,他觉得每次自己好不容易想要跟母亲说几句煽情的话,最后酝酿好的气氛都会被母亲搅和得一扫而空。
李宸回头,望了无语凝噎的宋煜一眼,微微笑了笑,“傻站着做什么呢?你父亲大概已经从军机处回来了,你不去给他请安?”
宋煜十分训练有素地调整好自己有些崩溃的心情,脸上扬起了笑容,“自然是要去的。”
他想,自己还有时间。
可也不知道是mǔ_zǐ 同心还是怎么回事,母亲好似是能看穿他的心事一般,头也没回地淡声说道:“就算你志在朝堂,也等你父亲退下来几年之后再说。”
宋煜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父亲推行新政,树敌太多,母亲也是未雨绸缪。
他朝母亲露出一个十分可以说得上是灿烂的笑容,与母亲说道:“不急,孩儿还想到外面多游历几年呢。等父亲退下来之后,阿娘与父亲便跟孩儿一同游遍五湖四海罢。”
李宸没好气,“你父亲退下来,只想和我一同访遍名山大川,你长得都跟竹竿一样高了,还想父亲和母亲带你玩啊?”
宋煜:“……”
行吧,父亲和母亲感情越发地好了,这些年来母亲深居简出,可对父亲也是越来越温柔体贴。跟父亲的待遇相比,宋煜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母亲捡回来养的,十分命苦。
李宸其实也在头疼一个问题,她手中的暗卫和灵隐寺这股民间力量到底要何去何从?如果宋煜对这个感兴趣,她倒是可以将她手中的这些势力都交给宋煜。可宋煜之后呢?
三年后,圣人李贤驾崩,太子李隆基即位。新皇即位后一年,中书令宋璟请求辞官,帝王再三挽留,谁知被他的永昌姑姑一句话顶了回去。
“三郎,宋璟既是你的姑丈也是你的老师,这些年来他够辛苦啦,你就不能放他歇一会儿?姑姑还希望日后有人可以陪着环游四海,看尽日出日落呢。”
新皇想了想,心中再不舍,也只好准了。
而永昌公主一直头疼的暗卫和灵隐寺这些民间力量的安排,在宋璟辞官一年后,宋煜跟母亲提了一个设想。灵隐寺和暗卫都认李宸身上的令牌,令牌做得十分别致,中间刻有一个宸字。宋煜找了墨家的人将令牌重新设计了一下,可以将令牌分为四部分。
宋煜跟母亲说:“将暗卫和灵隐寺合并,这块令牌日后母亲可分别交由四个人保管,太平盛世之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可要保持联络。乱世之时,便让他们各自拿着令牌会面,选择可以信托之人,为平定乱世出一份力。”
李宸扬眉,“可怎么保证保管令牌的人是可靠的人?”
宋煜跟母亲说:“届时我会亲自选择四个人,让他们可以相互牵制。乱世之时若是要择明主辅助,若是不能全部人通过,那么至少也得过半人同意才行。凡事都没有百分百保险,灵隐寺发展至今,自成规模,即便是解散了部分人还是会聚集在一起,与其让他们好似一盘散沙,不如继续这么发展。我已经让舒晔留意合适的人选,等定下来之后,便会跟父亲商量要怎样才能让四个人各司其职又能相互牵制。”
李宸:“你父亲竟然愿意操心这些事情?”
宋煜笑了起来,“让一国之相来烦恼这些事情确实有些杀鸡用牛刀,但只要是阿娘关心的事情,父亲也是一样关心的。父亲在这些事情上想得比孩儿还要更远一些,有他来为孩儿参谋,母亲应该能放心才是。”
李宸闻言,只笑不语。
其实有什么不好放心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以后还有千秋万世呢,她只需要看到自己有生之年,这些因她而出现的民间力量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就已经足够。
但是宋煜这个举动,真是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