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啊,那个什么周兴,人可坏了。大唐淳朴的百姓们都恨透了他,巴不得要剥他的皮,吃他的肉。知道先帝在世时的宰相郝处俊郝相公吗?去年的时候,周兴就诬陷郝处俊与裴炎勾结,说当初裴炎造反,便是郝处俊授意的,跟裴炎说什么现在太后已经老啦,不如圣人可靠些。郝处俊在先帝在世时是反对太后参政的,太后也不喜欢他。周兴小人得志,又想讨太后欢心,直接诬陷郝处俊勾结裴炎,裴炎早就死透了,死无对证。周兴动用酷刑,让郝处俊俯首认罪。
郝处俊在午门斩首的那一天,大骂太后干政,放任小人陷害忠良、扰乱朝政,实在居心叵测。周兴干脆就在郝处俊的嘴里塞了木头,让他再也无法骂人。
而如今这个周兴在长安的时候遇上了永昌公主,竟敢对公主大呼小叫,公主又从未见过周兴此人,于是便发生了误会。听说啊,那周兴被公主绑了起来,扔在公主府后院中饿了几天几夜,又被公主赶去挑大粪,什么苦头都吃过了。驸马忙着主持大局赈灾重建房屋,哪顾得上公主在折腾什么,也没过问此事。当然,按照驸马向来嫉恶如仇的性子,大概是过问了也会若无其事地说不知情。
在洛阳的武三思得知此事,气得直跳脚,可他又奈何不了李宸,只好急匆匆地进宫去找上官婉儿。就在武三思跟上官婉儿搬救兵的时候,李宸正将周兴交给了暗卫。在一个十分阴森黑暗的小房间里,饿了几天又挑了几天大粪的周兴被绑在受刑的架子上,可此人生命力十分顽强,到了这会儿功夫,还盯着一身男装的公主,问道:“公主这般私下对朝廷大臣用刑,是触犯律法的。”
旁边幽暗的火把映着公主姣好的侧脸,她冷冷地看了周兴一眼,十分新鲜地问道:“触犯律法?可我收到密报,说你意图诬陷兵部尚书武三思于不义,就算是我用了私刑,只要你认罪了,不就可以了吗?”
周兴在被李宸拿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倒霉,这个公主从来任性妄为,讨厌武家人从来都不假辞色,有人要诬陷武三思,她大概高兴地能在心里打筋斗,怎么会维护武三思?想来想去,他终于明白了,这回她是要用武三思的名义来办他。
周兴知道自己要倒霉,可也要垂死挣扎,他看向李宸,“公主,周兴自从被太后启用后,为太后立下汗马功劳,你如今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拘禁,是否不妥?”
李宸微微笑着,十分气定神闲:“有何不妥?你意图谋反,我为母亲铲除乱臣贼子,妥当得很。”
周兴看向李宸。
李宸微微侧着头,看向他,“啧,我忽然想起来,周大人对待不听话的犯人是怎么做的?唔,听说您还专门为此写了一本小册子。”她说着,手轻轻一扬,身旁的人便立即奉上了一本册子,李宸翻了翻,脸上带笑,语气也带笑,可却让人觉得透心的冰冷,“定百脉,喘不得,突地吼、死猪愁……以椽关手足而转之,谓之凤皇晒翅;使立高木之上,引枷尾向后,谓之玉女登梯?”
李宸没翻完就将册子扔给了旁边的暗卫,晲了周兴一眼,冷声说道:“周大人与您的伙伴们好文采,是如何将这些残暴的行为取了那么好听的名字?你自个儿尝过这些滋味儿吗?”
周兴一听,登时冷汗淋漓而下。
这些所谓的酷吏们,视人命如草芥,以发明各种各样折磨人的酷刑为乐,甚至还将这些用刑心得上升到理论的层次,写成册子。适才李宸念的,就是周兴和来俊臣等人发明的十大重枷的名字。别看这些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实则一个比一个残忍。
李宸看着周兴脸色发白,额头汗珠连串滚落而下的模样,哼笑了声,吩咐旁边的暗卫:“逆贼周兴,妄图污蔑兵部尚书武三思——不,是逆贼周兴,与武三思、武承嗣勾结,意图谋反,你们记得要按照周大人册子上的内容,务必要让他尝遍这十大重枷的滋味再让他签字画押。”
周兴闻言,脸色死灰,“不!不!公主,我——”
他的话才说一半,最就被一块木头堵住了。他想要挣扎,无奈人已被五花大绑,口不能言。
李宸扫了他一眼,原本带笑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好听的音色此刻透着杀伐之气——
“周大人,这些年来被你折磨的忠良之辈太多了,就是让你受刑上百上千次,都换不回那些人的性命,如今不过就是让您尝一把这些个滋味,怎么?你不愿意?”
周兴瞪着眼睛,拼命摇头。
李宸笑了,弯着大眼睛,“原来你竟然不愿意,但是不愿意也没法子,谁让你谋反呢?”
语毕,公主转身离开了黑暗的房间,临走前吩咐守在门口的暗卫:“就按照他册子上写的玩意儿给他用刑,也按照他们册子写的过程给他的谋反取证,我倒要瞧瞧这些个酷吏到底是不是硬骨头。”
舒晔在旁边跟公主说道:“来俊臣与周兴私交甚笃。”
公主闻言,弯了弯眼睛,说道:“那就改成是武家兄弟暗中与周兴、来俊臣等人勾结,想要谋反。记得,证词做得漂亮些,即便是假的,也该有理有据顺理成章。”武家兄弟暂时大概是动不了的,可区区两个酷吏,难道还动不得?
她就不信了。
武三思找上官婉儿搬救兵,上官婉儿皱着眉头,跟武三思说道:“周兴此人若是落到了永昌公主手中,大概不会有好下场,即便是你如今去跟太后说起此事,也来不及救他。”
“那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看了武三思一眼,冷笑着说道:“如今太后在忙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竟然为了你从前的那点私仇,私下与周兴勾结,让他到长安去陷害刘仁轨的嫡子。如今倒是好,自找麻烦了吧?”当今太后宠信武家兄弟,武承嗣如今正忙着为太后登上皇位制造各种各样的祥瑞,武三思也忙着为太后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今天诬告这个大臣,明天冤枉那个武将,总之是忙得不亦乐乎,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程务挺将军,他都想动,只是可惜太后想到程务挺虽然是个隐藏的威胁,可李氏宗亲一日势力未减弱,她便动不得程务挺,否则一旦后面李氏宗亲反扑,又有哪个德高望重的名将为她所用?
武三思见状,讨好地走过去,一把搂住上官婉儿的肩膀,“好婉儿,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我交情,又何止一夜之恩?还不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永昌放了周兴。”
上官婉儿被武三思搂住,眉头微拧,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即隐去。她对武氏兄弟实在厌恶至极,可太后要扶持娘家势力,她不过后宫区区一个昭仪,武三思想要她,她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顺从。要从后宫生存,要当强者的心腹,骨气是最没必要的东西。
如今武则天如日中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武家兄弟再不济,也不会差。
上官婉儿心中琢磨了下,转身跟武三思说道:“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对周兴之事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