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在性格方面,有几分像武则天,当断则断,什么事情一旦下了决定,便是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公主仪仗离开了不羡园,诸位贵女自然也离开了,听说韦氏在昨天的时候像是幽魂般在不羡园游荡了半宿,今日离开之时,精神十分不济。
“阿妹的手被烫伤了,舒芷已经及时给她上了烫伤药,可毕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即刻便能恢复如初。”
太平看向父母,轻声说道,“我当时正和几个人说话,没留神阿妹,她便不小心烫伤了。”
太平和父母都在凤阳阁李宸的居所当中,李宸被迫留在凤阳阁里,不过是伤了手背,小题大作成这样,李宸觉得要是伤在脸上,父母和阿姐都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李宸笑嘻嘻地说:“跟阿姐没关系,是我自个儿不小心。”
太平瞪了她一眼,“什么是你不小心,都是因为那韦家的小娘子,竟然如此不懂礼节,如何能让你亲自奉茶给她?”
武则天伸手摸了摸李宸的头,问:“当真是自个儿不小心?”
李宸点头。
而李治则是撩起了衣摆坐在李宸的旁边,“什么自个儿不小心,你从小到如今煮茶从未冒失成这般模样,那韦家的小娘子是何许人物,你犯不着为她掩饰。”
李治看着女儿的手,原本白皙滑嫩的素手如今手背上一个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这个小女儿,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从未在他眼皮底下受过任何损伤,如今好端端的白皙素手楞是黏了一块药膏在上头般,李治怎么看怎么心疼,怎么看怎么闹心
。
李宸说:“才没有替她掩饰呢,阿耶,你也别怪她。”
心疼又闹心的李治见女儿为韦氏说情,以为她是因为韦氏是她母亲为三兄选妃的人选之一,才为韦氏说情掩饰,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帝王皱了皱眉,看向他的皇后,说道:“我记得你前几日提过太平和永昌到不羡园邀请了一些人,说其中一个韦娘子,还是你打算定给英王的妃子?”
武则天闻言,便知帝王的心思,她微微颔首,与李治说道:“妾本拟是要定这位韦娘子给显儿当妃子的,若是主上觉得不好,换掉即可。”
李治当即挥了挥手,“那就换掉。”
武则天对换掉韦氏的事情不痛不痒,相比起李妍君,她确实更愿意让韦氏成为英王妃,可如今韦氏一趟不羡园之行,让两位公主对她都心有芥蒂。李宸的烫伤即便是稍有身份的贵女都会十分介意的,女人的手就好比是第二张脸一般,武则天一直以来十分注重相貌仪表,对女儿的自然也不会轻视,如今看到身上小伤口都没有过的李宸手上的大片红印,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她更属意韦氏当英王妃,不外乎是韦玄贞不过是个小官,在朝中毫无势力。李思文是不一样的,武则天甚至是十分赏识李思文的,想要提携他的。若是他成为了英王李显的岳父,又会增添许多不曾考虑过的因素。
但大唐满朝文武,人才济济,也不是非得要提携李思文才能成事。如今在帝王面前,她既是皇后又是母亲,在皇后之前,她必须得是个母亲。
与女儿和讨好帝王相比,牺牲一个韦氏又算得了什么?提携不了李思文又怎么样?
没有了李思文,她还是有大把的人可以提携。
武则天的心思一向清明,她明白此刻不是纠结什么英王妃的时候,而是在帝王面前,扮演好一个母亲的角色,然后伺机解决她的心头大患。
太子李贤最近在朝中好评如潮,势力也有见长的趋势,也该是时候让明崇俨为太平公主和英王择定婚期的时候,搅一搅太子的心思了。
英王李显要再度纳妃,当年英国公李绩次子的嫡女李妍君将要加入皇家,成为圣人和皇后殿下的媳妇,太平公主要下降给城阳公主的幼儿薛绍,两对新人正是丰盛年华,不论是宫中还是朝廷,都沉浸在大唐的公主和英王将要成婚的喜庆当中。
世事都是这般,几家欢乐几家愁。
韦玄贞原以为皇后殿下看上了他家中的嫡长女,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谁知一朝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当皇家派人去向李思文家中请期的时候,韦玄贞竟活活气死了,留下一堆孤儿寡妇。至于他的嫡长女韦氏,说亲说到了南方去,对方在当地据说是豪绅。可从皇家到地方豪绅的差距或许过大,再加上父亲去世,父亲尸骨未寒,几位兄长便已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分家,韦氏既要分心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还要分心主持家中内宅事务,韦氏在去感业寺为母亲祈福的路上忽然晕倒,从此长睡不醒。
长安城这么大,既不缺乏少年才俊也不缺乏名门贵女,韦氏的死或许给家里人带来了无限的痛楚,可在长安城的贵族圈中,是一点水星都没溅起。而在大明宫中的永昌公主李宸,正陪着即将要出降的太平公主清点她名下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