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黄鱼一桶的洗澡水
如果没有这一路的经历,傅庭筠或许会觉得这是件顶风雅的事,定会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然后换件干净舒适的衣裳,再美美地睡一觉可现在,当她知道水能救人性命的时候,就再也没办法等闲视之,若无其事地用它来洗澡了。
阿森比傅庭筠经历的更多。
他坐在木桶旁边,愣愣地望着傅庭筠,犹豫地道:“真的用它来洗澡啊”
当然不能用它来洗澡
傅庭筠想了想,道:“要不,我们把水灌进水囊里贮存起来,带在路上饮用”
“好啊”阿森闻言高兴地跳了起来,“不过,生水不能就这样直接灌到水囊里,要把它烧开。要不然,我们路上走那么多天,水不流动,会坏的,喝了要生病的。”
这个道理傅庭筠也是懂的,只是没有想这么多。
她脸色微红。
难怪祖母常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可见她要用心的地方还多着呢
两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设在厢房后面套间里的厨房,灶旁边堆着些许的稻草和碎木头。
阿森告诉傅庭筠怎么用稻草捆了木头做柴火,怎么用火钳架了柴火烧火。
傅庭筠直笑:“你不会以为我连饭也不会做吧”
阿森不以为然:“那你捆把柴我看看”
傅庭筠还真没有做过这个。
她学上灶的时候,自有媳妇、婆子生火,洗菜,她只不过负责做菜。
阿森颇为鄙视地教她:“稻草是用来把火引到木头上的,捆多了,浪费,捆少了,火引不到木头上谁做饭是一个人在灶里递柴火一个人在灶上炒菜的都是把柴丢进灶里就忙着锅里,算着时间灶里的火快要熄了,丢了锅里再忙着灶里的火烧起来的时候,开始火势小,中间的时候火势大,最后火势又变小了第一把柴锅是冷的,火势大的时候也不过是第二把柴的小火,等锅热了,第二把火的小火比第一把火的大火还要热火烧得旺了,菜就要糊了,火烧不起来,菜就熟不了烧菜还好说,总能将就着吃下去。要是做饭,底下的饭糊了,可上面的饭还没有熟,夹生的,吃了是要肚子痛的。”
傅庭筠听得头都大了:“我只是要烧水,火大火小没关系吧”
阿森瞪着她:“你知道我们这里的稻草和木头能捆几把柴火吗你知道烧一锅水要几把柴火吗随随便便就往灶里扔,没等我们把水烧开,柴火没了到时候怎么办”
傅庭筠觉得阿森为了显示他对烧火很在行而夸大了事实,笑道:“烧一锅水就足够把我们的水囊都灌满的吧”
阿森哼哼地道:“反正,不能浪费。”
傅庭筠抿了嘴笑:“好,我听阿森的”
阿森嘴角噙笑,颇有些得意。
傅庭筠忍了半天才没有笑出声来。
两个人就坐在灶门口的小竹凳上捆柴火。
傅庭筠问他:“九爷怎么有那么多小黄鱼”
阿森很不满她怀疑赵九爷:“攒的呗”
攒的要是人人都能轻易地攒几条小黄鱼,谁还要租别人的田地耕种
“怎么攒的”傅庭筠笑着问他,“告诉我,我也攒一些”
阿森看她一眼:“铜板换银子,银子换金,攒下来的呗”然后不耐烦地道,“我们快点把柴火捆好,等会还要做饭呢”
这孩子的口风真紧
傅庭筠既失望又欣慰。
有人走了进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看见赵九爷提着个布袋子站在厨房门口。
阿森跑了过去,邀功似的道:“您用小黄鱼买的水我们都舍不得用,想把它烧开了灌到水囊里,带到路上喝”说着,接过赵九爷手里的布袋子,“爷,这是什么”
赵九爷没有理会阿森,而是凝视站在灶门口的傅庭筠,目光深沉,在光线有些暗淡的厨房里,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想起两人在碧云庵的厨房里也是这样,四下无人,光线暗淡他的目光深邃沉宁
她有些不安起来。
他可是赵九爷
又不真的是她家的下人。
当着李家凹的人说要带她去西安府投亲的时候,他的样子那么难看。
刚才她只顾着高兴,没有仔细想过,现在回忆起来,他肯定是迫不得已了。
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以为她像个牛皮糖似的,粘上就甩不掉了
沉默中,傅庭筠垂下眼睑。
就听见阿森大叫:“面米分、鸡蛋、豆腐、冬瓜爷,您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噜咕噜咕吞口水的声音都听得见。
傅庭筠忙抬头望去。
真的嗳
布袋子被打开,几个鸡蛋被阿森小心翼翼地放在灶台上。
四桶水就去了四条小黄鱼
她脱口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