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敬修和范氏在内室,费氏走进厅堂的时候还可以听到范氏嘤嘤的哭声:“你说我冤枉你,这件事只怕是任谁听了都会冤枉你又是赁了宅子安置,又是四处上下打点帮她走关系,又是找了人服侍,前前后后花了两千两银子,她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只带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乳娘和一个小丫鬟,就敢从山东跑到京都,这样的人,你说她什么都不懂,你到外面说给人听听,看有没有人相信我看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你当冤大头收拾只有你,掉到她的陷阱里还不自知,反把她如珍似宝地供着、捧着”语气酸溜溜的。
费氏听得不由心头一跳。
没想到瞎猫子撞到了死老鼠,竟然让她给蒙对了
内室就传来俞敬修的一声暴喝:“你还有完没完什么冤大头什么供着捧着的你还要我怎么跟你说”
费氏心念飞转。
进去还是不进去
进去,一个不好,不仅会引起范氏的反感还可能会让好面子的俞敬修厌恶,她可能从此在俞家再也站不住脚;不进去,等墨篆回过神追上来嚷嚷起来,她一样会因为无礼窥视而被范氏和俞敬修憎恶,甚至有可能会让俞敬修迁怒
她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
既然箭在弦上,那就开弓没有回头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纵然失败,以后想起来,至少不会后悔。
说时迟,那里快。费氏撩开帘子就闯了进去。
“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她面带善意地走了进去。“有什么话您好好和大爷说就是了。这半夜三更的,虽然下着雨,可一点点小动静还是会传得很远,我在后罩房都听见了。要是惊动老爷和夫人,岂不是让他们又跟着担心”说着,笑着喊了紧追着她进来的墨篆一声:“麻烦姑娘你给大奶奶打点水来,我服侍大奶奶洗个面。”一面说。一面走到了范氏的面前。从衣袖里掏出帕子弯身递给范氏,柔声道,“大奶奶。您擦擦脸。”然后站直了身子对着俞敬修道,“大爷也是的,大奶奶在家里帮着夫人主持中馈,每天不知道有多忙。还牵肠挂肚地惦记着您在山东好不好,吃饭香不香。穿得暖和不暖和,身边服侍的细心不细心,您倒好,回到京都不好好陪陪大奶奶。反而天天往外跑,大奶奶就是想找您说几句体己的话都找不到人”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几分不平。
俞敬修和范氏都愣住。
而墨篆在经历了费氏闯门的错愕之后。最初的惊讶已被无尽的愤怒所代替。
费氏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姨娘罢了,竟然敢一把将她推开就这样闯进了大奶奶的内室。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人。大奶奶和大爷置气,有她说话的地方吗
所以听到费氏吩咐她时,她眉角一挑,不禁出言讥刺道:“费姨娘,我是大奶奶贴身的丫鬟,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吩咐吧”只是她话音未落,就看见俞敬修一个冷冷的眼神瞥了过来,让她心头一凛,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俞敬修看她的眼神就更冷冽了。
刚才范氏闹腾的时候她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现在有人来劝架了,她倒抖起威风来了。不管怎么说,费氏也是他的妾室,哪里就论得到她一个做丫鬟的来教训当着他的面她都敢这样,可见他不在的时候是多么的嚣张。
感觉到俞敬修的怒意,墨篆打了个寒颤,想到范氏对费氏的厌恶,她在心里冷冷一笑,决定以后再和费氏计较,曲膝行礼,退下去吩咐粗使的婆子打水去了。
而俞敬修在墨篆退下去之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范氏的身上。
范氏接过费氏的帕子,狠狠地揉成了一团,使劲地丢在了地上。
费氏脸上露出些许的尴尬来。
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把被范氏丢在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沉默地转身,给俞敬修和范氏各倒了一杯茶。只是俞敬修的茶是态度恭敬却沉默地递到俞敬修手里,范氏的茶则是轻轻放在炕桌上的,她还双手抱着红漆海棠花的茶盘低声劝着范氏:“大奶奶,您喝杯热茶,人会舒服一些。”
范氏和俞敬修哭闹了半天,眼睛发涩鼻子塞,人很不舒服。尽管她不喜欢费氏,却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没有拒绝,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
没有被喝斥费氏心头一松,头微垂,低声劝着范氏:“大爷的性子您是最清楚不过的,只要是您的事,他没有一件不放在心上的。就是有天大的事,您看在大爷这样尊重您的份上,您就别发脾气了。”
范氏脸色一沉。
这是劝架的话吗
说得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知道什么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念头一闪而过,心里隐隐涌起股不安来。
正欲仔细想想,墨篆打了水进来。
费氏忙过去帮忙拿靶镜、帕子之类的小东西,又帮范氏把帕子围在胸前,褪了手镯,服侍范氏洗脸。
范氏被这么一打扰,把心底的那一点点困惑暂时放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