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在熟知好友一贯作风的郭嘉眼里,就只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了。
能被心眼贼多、还对他们性情喜好皆了若指掌的燕清惦记上,这些人的下场不言而喻。
燕清不知光是他这副磨刀霍霍的架势,就叫有过相似受猎经历的郭嘉很是感同身受。在他看来,袁绍这苟延残喘、自身难保的现状,就是一头待宰肥羊,即将被迫落入清仓大甩卖的境地。
不趁这人心惶惶的大好时机,先下手为强地把他看准的那些人捞过来,那才叫暴殄天物。
哪怕不敢重用,安插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职位上,譬如丢进学舍当个教化育人的夫子,或是排进新兵营当训练新兵蛋子的教头,都比放走他们为外人效力、大放异彩后成为他们威胁,以及任其被害要好得多。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对能否劝降招录他们,燕清还是颇有信心的。
毕竟多谋寡断、刚愎自用的袁绍根本无法与极具人格魅力、又精通驭下手段,且多用亲缘、拧成一绳的曹操相比,他的部下,也不见得有几个会眷恋旧情。
至少不可能到愿意陪这庸主共赴黄泉的地步。
不过吕布势现在家大业大,招降这等事固然重要,却也不必劳动燕清亲自出动了。
既有小题大做,看低自己身份之嫌,也不见得就多成效。
派个口齿伶俐、思维敏捷的说客,当然没有对症下药、以交情相劝来得稳妥——就如曹操在史上派满宠去劝徐晃归降,就远比一概派举荐这方面的才干最出众的荀彧要机智。
而且加官升职,总是需要功绩的,燕清之所以不愿贸然抢这些活计去干,也是用心良苦,为了要在吕布面前露脸的别人考虑。
就是到底派谁去劝谁,则需他用对这段历史里头的人际关系的了解,来辅助一二了。
燕清极其慎重,驻笔凝思许久,等脑海中浮现出了个大概的计划,才飞快下笔,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到了这会儿,他才注意到一言不发的挚友,不由微讶,旋即一哂,亲昵道:“奉孝何时来的,怎不出声?”
不等郭嘉回话,他就忽然想起外头的大风大雪,赶紧站起来,转过身去,按着郭嘉的肩,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口中责怪道:“究竟是何等大事,才让你连一时半会都等不得,非要冒那风雪跑一趟?好不容易养好了,倘若冻病了该如何?”
也不能怪燕清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就算有张仲景和华佗,在这药物匮乏的东汉末年,一场感冒还是非常要命的,尤其是孱弱文士的命。
郭嘉就算身体强壮了不少,走路昂首挺胸,带起风来,可在燕清眼里,却始终是一颗风一刮就倒、需要精心呵护的可怜小白菜。
况且燕清的宅邸位于城西,与其他几位幕僚位于城东的居所之间,所隔的距离可不短,远不如约在城正中的议厅相见来得好。
郭嘉随燕清看来看去,落了埋怨,才漫不经心道:“重光不是一向畏寒,比嘉更甚?与其叫你在这冰天雪地里跑一趟,不如由嘉来。”
燕清不禁一怔。
郭嘉却已移开目光,舍了这话题了:“嘉是来唤重光去内厅的。”
燕清奇怪道:“奉孝有要事的话,在这说不是更好?”
郭嘉却道:“兹事体大,非我二人能定。”
燕清反应很快:“你将幕僚们都要召来此处?”
“是‘已’。来你这儿前,就已差人去知会了。”郭嘉懒洋洋地说着,眉梢一扬:“不过嘉份量不够,不免借了你的名头一用。你应该不会介意罢?”
燕清笑了:“你我之间,还说甚么见外的废话?”
郭嘉哼笑一声,眉眼间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淡淡的嘚瑟,还有几分柔软的温情:“算重光有些良心,没叫嘉白挨了一场冻。”
对这小小的得意,燕清心里好笑,却不敢表现出来,省得郭嘉恼羞成怒,只眉眼弯弯的继续道:“这天寒地冻,叫奉孝受了一番大醉,一会儿当小酌怡情,也好暖暖身子。”
郭嘉果然非常买账,笑着抚掌:“论起知情识趣,嘉却只服重光!”
“不敢担此盛赞。”燕清笑着,忽问:“没漏了通知主公罢?”
不是他啰嗦,而是郭嘉跟吕布关系时好时坏,偶尔故意忽略掉他,添添堵甚么的,实在是家常便饭了。
郭嘉耸了耸肩:“若他不在场,我等也做不了决定。”
燕清一想也是。
郭嘉方才回避了他的问话,燕清便也不追问,而是与他说说笑笑,偕行回了内厅。
在书房耽误的这些功夫,贾诩、陈宫、刘晔等人都已到了,就差在城外军营的吕布,应该还要一会儿。
郭嘉并不打算等吕布,虽然是自家主公,说白了是一个负责拍板定案的,哪怕半途插.入,也无甚影响。
郭嘉神情冷静,开始了一路平铺直叙:“嘉刚收到子敬(鲁肃作为别驾正驻守兖州)来信,道……”
有人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