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苡没想到他忽然变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
他又笑,“怎么了,你不是让我检查身体么?我安排好了你又觉得意外?”
的确意外。
“你以为我们到新加坡来做什么?进行手术的医院我都联系好了,风险我也完全明白,又不是真的看破红尘不想活了,有病干嘛不治?”
苏苡讶异,“为什么瞒着不说,连容昭都不知道?”
“他知道了容家其他人就会知道,万一挺不过去,他们会觉得我软弱没用。虽然我妈没养过我,但也不想给她太丢脸。”
“怎么会呢?”苏苡有些不能理解他这样的自负,“只要是人,吃五谷杂粮,受天灾*,都会生病受伤,亲人要关心的只是你能不能好起来,怎么会嫌你软弱?”
他撇了撇嘴角,“出生都不能给他们带来喜悦,又怎么能指望死后他们会为你难过?”
“物伤其类。”
段轻鸿笑,“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极品的家人,没有长在极端的家庭。”
苏苡抿紧唇,也对,以前她或许还不信,但经历过段家的种种,她才知道原来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容昭已经算是对我不错,我拿他当朋友多过家人,可他毕竟还姓容,跟我妈一样割不断与家里的牵绊。容氏企业现在已经有部分权力在我手中,还有剩下的那些,全都靠我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外公外婆未必不知道我的手段,但他们听之任之,也是因为我有本事管理好容氏,并且借此杀回江临,一口吞掉隆廷。呵,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恨那个毁了他们女儿一生的男人所建的帝国!”
苏苡这才看清他有多大野心,什么偏安一隅,那都是表象,他早就布好退路,借用母亲娘家的势力,杀个回马枪。
所以熊定坤的提议他当然是不会答应的,他才不屑与人分享隆廷,那是他父亲的产业,原本就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他继续道,“可如果我死了,哪怕只是因为手术那50%的风险死在手术台,他们也只会惋惜容氏吞并段氏功亏一篑,会说容兰的儿子果然没用,这点事都成不了,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当初果然就不该生他出来!”
他有恨。苏苡后背贴在他胸口,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心脏大力快速的跃动,像有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得旁人都振聋发聩。
“你冷静一点,也许只是你想太多了。”她试着安慰,他不能大喜大悲,“其实只要你自己过得快乐就好,何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你既然跟他们没有感情,为他们而活岂不是很累很不值得?”
段轻鸿低头看她,“是啊,像现在这样跟你待在一块儿多开心,何必要管那些不相干的人?道理我都懂,可是做不到,是不是很矛盾?”
他远没有她想象中洒脱,没有……
苏苡捕捉到方才他话中其他信息,“你说50%的手术风险是什么意思?”
“之前跟你说过吧?打入我身体的碎弹片没有清除干净,现在产生了一个血肿,压迫着大动脉,导致脑部供血不足,才会时常晕倒。”
苏苡呼吸一滞,“不是脑部的出血点形成血块?”
段轻鸿摇头,亲昵地捻了捻她的耳朵,“不是跟你解释了,上回受伤我只是轻微脑震荡,头部并没有伤得很严重。”
失忆什么的都是诓她的。
其实上回手术有弹片没有取出来,苏苡就感觉到不妥,肯定是位置不佳或者他当时身体状况糟糕不适宜再动干戈,只能留到今后再说。没想到就像埋下了定时炸弹,如今随时可能引爆。
“担心我?”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一起悄然无声攀上她柔软雪/峰,握满温柔,“一半的几率在你们现代昌明的医学界是不是很低?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他戏谑地用她的话调侃她,不愿看她眉头深锁的模样。他人生不够幸运,如果凡事有一半几率成功他还把握不了,现在也许早就一蹶不振了。
苏苡第一次觉得做人有他这样的自信自负自傲其实也很不错,他不会让你感到绝望,不会把一件可能很悲惨的事情无限渲染和扩大。
“不如我跟你打一个赌。”她仰起头,“你要是输了,就让我走。”
他似乎已经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微微弯起唇角,“要是赢了呢?”
“你赢了……我可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