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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板的师傅姓洛,洛大安,六十有五,无儿无女,曾收过几个徒弟,十几年前那班弟子几乎死绝,闻讯,他呕了几口血昏迷了几天,还好他飞老伴是人称豆腐西施的施大娘,懂些医术,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但之后,洛大安记性就不好了,经常忘事,有时甚至连施大娘都不认得。
那天回来,韩石与师傅说,小七回来了,洛大安想了半天,笑眯眯问,小七是谁?
韩石百味杂陈。
过了几日,确定从韩府出嫁的程序后,初一登门拜访,韩石将她带到洛大安面前,说,这是师傅。
初一跪倒,规规矩矩拜了三拜,喊一声师傅。
洛大安招招手把她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笑的慈眉善目,说,小七啊,以后别淘气了!到处乱跑,师傅要担心的啊。
初一抹了把脸,一脸泪水。
所谓遗忘只是记忆吧,身体的本能是不会消失的吧,那些深入骨髓的亲情,即便没了记忆,依旧能让人泪流满面。
所以,师傅,花生回不来没关系,初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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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下后,便开始进入程序: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一个不能少,即便时间急,在李茂和韩石的操办下也是进行的十分有序,几乎整个峒城都知道韩老板的妹妹要嫁李将军的弟弟。
张三:嘿嘿,得大吃一顿。
李四:啥,七月十四成亲?
赵五:有问题!
吴六:没问题。
刘七:哦,原来七月十四还是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
孙八:扯蛋!
钱九:嘿嘿,管他扯蛋不扯蛋,咱只关心有流水席吃不?
王二麻子:当然有。
七月十四,天还没亮初一就被一群喜娘从被窝里揪出来,开脸的开脸,上装的上装,梳头的梳头,穿礼服的穿礼服,一切完毕,她几乎又睡过去。
门外,鞭炮噼里啪啦,新郎来接人了,这边,韩石带着初一来到祠堂,指着上面的几排牌位:“磕三个头吧。”
初一规规矩矩磕了头,眼睛扫过那些排位,指着最下面一排几个,问:“土生、火生、雨生、树生,他们几个是兄弟?”
韩石目带悲伤:“师傅一共收过七个徒弟,分别取名石、土、火、水、雨、树、花,除了蒋氏出身的土生和早夭的水生,其余均是孤儿,你。。。当年师傅在花田里捡到的小七,故而取名花生。”
初一呆呆看着那些排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疼痛,许久,门外喜娘开始催促,韩石才长叹一声,微微哽咽:“小七,不管是我还是师傅,昂或已经不在了的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我们都希望你过的好,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连着他们那份。”
初一跪倒,再次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次不像刚才那三个头带着些敷衍,她很认真,很郑重,心里默念:“师兄们放心,小七,会幸福的。”
离开祠堂来到正厅,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新郎满眼焦急走过来,喜娘忙说不合礼数,将喜帕盖子新娘头上,初一眼前一黑,而后,是一只黝黑修长的手伸到帕子底下,指尖微微抖动,她失笑,这张永峰,看着粗鲁,胆子却这般小,成个亲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勾起了唇角,伸手轻轻握住那只手。
低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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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有好事者依旧会提起这场婚礼。
不光因为成亲的日子特殊,还因为婚礼的隆重。
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嫁妆八十八台,流水席一百八十桌,新郎虽然脸黑了些胡子多了些,却高头大马十分威武,新娘的轿子则是红木鎏金八台大轿,一路吹吹打打,从街口一直到街尾。
百姓很好奇,这传说中突然冒出来的韩府小姐到底什么个天仙美女?这排场,便是府台老爷嫁闺女也不过如此罢!
铜锣巷里的张府早已张灯结彩,拜堂那一刻,更是人山人海,喜堂正中端坐一身红缎喜服的洛大安夫妻,韩石和李茂站在一旁,两人均是脸色复杂,韩石是因为嫁妹妹心里不舍,李茂则是因为忐忑。
忐忑啊!
新郎牵着新娘走进喜堂,赞礼郎在一旁高声喝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噼里啪啦,门口鞭炮大作,顷刻,小小的张府成了欢乐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