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没多久就来了,这回只带了丘大一人,穿着青云借的旧棉袄,系了一条厚厚的蓝布褶裙,一头乌发盘成两个圆鬟,只带了一朵不起眼的小绢花,看起来跟寻常富贵人家的丫头没什么区别,只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脸色红润、肌肤莹泽,双手十指纤纤,压根儿就不象是做活的。
青云心想,还好这周楠年纪不算大,不然美貌小娘子进大牢去探监,万一遇上一两个贪花好色的狱卒要揩油,那可就玩大发了!这周大小姐怎么就不知道往自个儿脸上抹点儿黑粉呢?
周楠不知道青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有些紧张地问她:“咱们几时出发?”
青云醒过神来:“马上就要走了,我在等我表哥。”
说曹操,曹操到,曹玦明这时下楼了,他只看了周楠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交待青云:“一会儿要谨慎行事,别露了马脚,见到刘大人,也别太激动。想法子把狱卒引开了,再正经说话。”
这既是提醒青云,也是在提醒周楠,两人都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了。于是曹玦明便带着她俩,还有丘大、林大两人,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府衙侧门的方向去了。
府衙侧门处,早有狱卒在等候:“是小曹大夫么?后面跟着的是刘谢家眷吧?”
青云在后面猛点头,曹玦明笑说:“是,这是刘主簿的女儿和侄女。”周楠知机地给丘大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上前给那狱卒塞了个荷包。那狱卒一捏便乐了:“我还道刘主簿是个穷人,没想到他家里人会这样大方。”曹玦明低声道:“他家本来清贫,只是亲友担心,便凑了些东西来给他。”狱卒明白了,笑着打开身后的门:“司狱大人都吩咐过了,你们随我来吧,不过下人就别跟过来了,人太多容易引人起疑。”
丘大张张口,见到周楠严厉的眼色,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林大自然是要留在门外看管马车的。
青云和周楠跟着曹玦明进了侧门,这原是为了方便后头吏舍里住的人才特地开的,说来也巧,从这里进去,只要拐个弯就是司狱司大牢的后门了。曹玦明托的那位司狱早就打点过,他们一行过去,完全没碰到一个人,进了司狱司以后,那里的狱卒与吏员见了他们,也仿佛没见到似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事先关照过了。
周钟刘三人都关在一处,每人一间房,彼此相邻,却与别的犯人相隔甚远。大概是身为官身的缘故,朝廷又还未开革他们,因此钦差与狱卒都不敢对他们太过分了,牢房里除了略有些阴冷,地方还算干净,有张简易的床铺,床上有厚被褥,还有一张方桌,两张板凳,角落处还有恭桶。
青云离得老远就看见刘谢了,他神色憔悴地坐在桌边,头发有些凌乱,表情愣愣的,脸上胡子拉渣,好象瘦了许多。她忍不住红了眼圈。
而周楠也看见隔壁牢房的周康了,他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似乎在睡觉。她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喊他,还好尚记得狱卒在场,死死咬住了唇,眼泪已经往下掉了。
两个女孩子都不敢开口先叫人,曹玦明便笑着向那狱卒请求,给刘家人一点时间说说话。青云很有眼色地塞了几个银饼子过去,狱卒乐呵呵地收了,道:“我到外头给你们望风,若有什么不对,就叫你们回避。你们只管放心说话吧。”说罢颠着那几个银饼子走了。
他一走,周楠就扑上了周康的牢房栏杆:“父亲!”青云也叫了刘谢一声:“干爹,您还好吗?”
刘谢与周康都不敢相信地抬头望过来,激动不已。两对“fù_nǚ ”相对着哭了一会儿,青云先开口:“我们时间不多,有话就要赶紧说了。干爹,怎么不见钟大人?”
刘谢叹了口气:“钟大人出去了。”隔壁的周康道:“他原是受我累连,能出去也是好的。你干女儿既来了,想必你也很快就能象他一样出去了。”
周楠哭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母亲与哥哥都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只知道你是被人陷害了,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跟外祖父家有什么干系?”
周康皱皱眉头,看了青云与曹玦明一眼,周楠哭着说:“他们都是信得过的,若不是他们帮我,我还没法进来看您呢!”
周楠暗叹一声,问:“你母亲与哥哥如何?”
“哥哥病情尚未痊愈,还在清河县衙里休养呢。母亲……”周楠咬咬唇,“母亲也在外头想法子救您。”
周康正色道:“此番回去后,你就听你母亲与哥哥的话,别再进来看我了。有些事你小孩子家不懂得。你只要知道,父亲不会轻易被打倒就行了。”
周楠无法理解,正想再问,忽然看见方才那狱卒慌慌张张地进来了,连忙抹去眼泪离父亲远了些。
青云与曹玦明都看向那狱卒:“发生什么事了?”
“真该死!”狱卒惊慌地道,“钦差大人马上要进来了,你们赶紧躲起来,别让他发现。叫他知道我们私下放人进来探监,那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