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姨娘垂泪道:“老爷在大理寺牢里受了惊,身子本就有些不好。那一日又被乱匪欲拖去城门。老爷不肯,他们就将老爷两条腿打断了,在地上拖着走……后来七皇子……”她含糊了几句,将这一段跳过:“……请了大夫来看,都说骨头碎的太厉害。日后是站不起来了。”
“太太!”陈姨娘跟着哭诉,“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天,咱们二房被他们狠成什么样子。那夜闹乱。就有人说是咱们家六姑奶奶惹来的祸事。老太爷和老太太去了,三位老爷被关。他们也全怪在六姑奶奶头上。后来七皇子进了城,送了二老爷回来。一眨眼这些人又变了脸,来二房说情的,奉承的。也不管老爷病重,就撺掇着让去找七皇子放了大老爷、三老爷出来。后来,后来……”她再也说不下去,嚎啕大哭。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赫连熙若流星辉煌一时,最终失败。楚帝恢复、恒亲王领兵。京城拨乱反正,七皇子成了失败者。处置暂且不知。身为岳家的林家,处境倍为艰难。
“太太。”齐姨娘到底年纪大,见陈姨娘哭了半天也没说到关键点,遂接过话:“三太太吵着要分家。大房那边,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
七皇子、八皇子的处置还没有下来。但可以预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大房、三房想要撇清干系,也是人之常情。
“分就分!”黄氏冷笑,“京中百官人家,谁没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若论连坐,牵扯下来的就大了。陛下不会如此。他们想分就分,我们无所谓!”
齐姨娘又小心翼翼的道:“太太。宗人府来过几趟。问咱们家六姑奶奶有没有消息。据说,那夜匪乱后,就一直找不着人。”
黄氏一怔,目光闪了闪,道:“她可有回来过?”
齐姨娘用力摇头:“没有。奴婢特意打听过,真没回来过。”神情有些低落,“平妈妈来过一次,说是六姑奶奶嫁妆的几处铺子、庄子也去了官差问过话,都没找着人。怕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么?黄氏不这么认为。林若拙都能通知她,自身必不会没有准备。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在林家老太爷老太太丧事过程中,黄氏抽空找到夏衣、小福、小喜。又变相找到丝雨、尺素,最后是银钩和画船。然而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虽然两个丫鬟口中的‘失散不知’有诸多水分。但确实是真不知道林若拙去了哪里。
黄氏心底也渐渐有了谱。没有一个身边人知道,独自离去。林若拙她,这是决定彻底消失了吧。抛弃靖王妃,林家六姑奶奶的身份。彻底湮灭。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黄氏觉得她有点傻。民间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容易过的。她一个单身女人,生的漂亮,无依无靠。危险度堪比陷入猛兽丛林的孤身旅人。若拙,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林若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骑虎难下。事实上,困境从她嫁给赫连熙的那一天开始就产生了。兜兜转转七年,颓然的发现,即便将赫连熙拖下皇位,她的困境依然一筹莫展,没半分改善。
楚帝醒来了。这意味着,赫连熙死不成了。
杀兄杀弟的皇帝,历史上很多。弑父杀子的,咳咳,不被逼迫到最后关头,基本上没哪个愿意这么做。
赫连熙活着,她该何去何从?
林若拙有些茫然。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这个命题,赫连熙夺嫡失败,但仍旧活着。
不过以现在托人庇护的处境,似乎也轮不到她自作主张。
在某一个清晨,韩澈一脸复杂的出现,将她送上一辆马车。车厢密不透风,没有窗户,什么都看不见。马车隆隆,似乎走了很远。车厢外从寂静到人声鼎沸,沿街的叫卖声,城门差役检查声,接着,又是渐渐安静,约莫走了两个时辰才停下。
难道她出了城?林若拙暗自揣摩。
车厢门被打开,丫鬟扶她下了车。放眼望去,这是一座宽敞的庭院。芳草萋萋、怪石嶙峋。园中落座三五间房舍,精巧朴实。
陌生的丫鬟垂首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林若拙在原地站了片刻,举步,朝那房舍走去。
屋子布置的并不奢华,却很舒适雅致。靠墙的整排书架排着满满的书,宽大的书案上摆着一应俱全的书画用具。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袍的男子坐在窗前,手执一卷书册。听见响动抬头,微微一笑,似与老朋友打招呼:“你来了。”
林若拙愣了半晌才开口:“司徒世子,你找我有事?”
司徒九浅浅而笑,不似数年前的礼貌客气,也不同于公开场合的淡然疏离。笑容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我想,你现在约莫是没什么地方可去。不妨在此处落脚。可好?”
林若拙顿时被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司徒九,被魂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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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还在继续,若拙会慢慢明白所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