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拙正在房间里看黄恬寄来的信。自从五年前她回京探亲,闲聊时听说崖州那边黎族人善织布一事,便想到在西北开设织布加工作坊,这里本就盛产羊毛,不但是棉布,羊毛等混合纺织品也是有大大前途。女工来源就更不成问题了,西北民风彪悍,女人出来做工再正常不过。
司徒十一很是支持她的想法。选派了两百人的护卫队,送她去崖州一行。带回来两个和黎族人混居了几年的汉人女子。一来二去,在西北开设了好几家官府扶持的加工作坊。如今,南丝绸、北毛纺之说,已经开始在民间崭露头角。
林若拙收起来信,不由叹息。人各有命。好男人不是没有,比如三叔、比如司徒十一。只是她没那个运气碰上。谁能想到长相美到不行,傲气到不行,脾气坏到不行的如玉公子,居然还有成长为好丈夫的一天?真是不感慨命运都不行。
说到这个就想起二哥林若谨。林若谨和陈艾婚后过的也不错。然而终究不能免俗的有个通房。这也不能怪他,陈艾年纪太小,那丫头是成婚前就有的。这个时代的风俗就是如此。好在一直未生养,连陈艾都没说什么。林若拙自然更没有插话的余地。
林若谨考了两回终于考了个三甲同进士。赫连熙走门路,外放去了江南做知县。大大的肥差。林若拙认为这是看在陈顼的面子上。陈大人是工程型人才,虽官职不高,然很得圣心。着实有一些分量。
最有意思的是莫宛如,嫁过去后就跟送子娘娘突然记起了她一样,接二连三的怀孕,生育一男一女。家事打理的也不错,陈大人这位工科低情商男本身要求也不高,小日子过的就很是有滋有味。
林家第三代中目前唯有林若愚考中进士,但名次不是很靠前,随着林三叔和林大伯的回京,他听从了祖父建议,一样选了外放,去山东任职。
和他同考的韩玉成绩非常好,二甲传胪。目前待在翰林院。同样成绩优异的还有黄耀,这位外放金陵。黄大太太善解人意,命林若敏跟他一块儿去。黄大人早已隐退,黄舅舅从西北回来后就步步高升,目前任户部尚书,领内阁议政大臣位。
这样算来,她身边显赫的亲戚还是不少的。便是无子,似乎也能安稳渡过一生。
然而林若拙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无论是黄家、陈家、还有郭家,从来都只听命楚帝。便是三叔林海屿,对赫连熙也有所保留。
祖父、大伯、渣爹,却是很看好赫连老七。
最要命的是,如果梦境是准的,那么,看似仍旧健壮的楚帝,身体其实已开始衰败了。
梦里,楚帝辞世于承平44年冬,十月。就在他离世后五天,太子妃林氏,被丈夫亲手灌下了一杯毒药。林若拙甚至可以想象事情的后续,太子妃悲痛过度,身体虚弱,守灵劳累,不幸病故。
夏衣轻手轻脚的进来:“娘娘,王爷从夹道角门进来了。”
林若拙一怔,回过神:“他来干什么?”
夏衣不禁好笑:“看您说的,他是王爷,怎么就不能来了。”这么些年过下来,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这位主子的想法,一心过清静日子。可不管再怎么想清静,也不能对王爷不闻不问吧。若没王爷护着,日子哪有真的清静?便劝:“您好歹也上些心。”
林若拙嗤笑:“上心也没用。夏衣,旁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男人哪里是上心,对他好就行的?男人心里装的都是他自个儿,不碍着他的事呢,对你好些无妨。若和他的好处有冲突,你瞧他还护不护你?”
夏衣没了声音,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爹。幼时也是不错的。但随着母亲生不出儿子,便一日日粗暴打骂起来。到最后,她算是看明白了。有些男人只要银子、儿子、权势地位。至于女人,其实是随便哪一个都无所谓的。
叹了口气,遂不再劝。
林若拙满意的很。平妈妈已于四年前送出府跟着儿子荣养。四个小丫鬟,丝雨负责吃食、尺素负责衣衫、银钩负责首饰、画船负责笔墨画稿。唯有夏衣被当成真正的心腹。因为只有经历特殊的她能理解自己的某些思想。
赫连熙被画船迎进院子:“王爷这边走,娘娘还没睡呢。”
林若拙检查一下,平时她的习惯就好,要紧东西看完一概烧毁。连夏衣都不知道,心定了定,原处坐好。
赫连熙进门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明亮的烛火下,青丝如瀑散开,女子不施脂粉,素净的脸颊在烛光下晶莹温润。纤腰盈盈一握,半侧在桌边,观赏一幅工笔花鸟画。
赫连走到她身侧,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前几天命人送来的,眼中笑意浮现:“白天看就是了,大晚上的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
林若拙没好气的想,这大概就叫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全王府没有比她更坏的女人了(都想害死男人了),偏偏在赫连老七眼里,她却属于无欲无求、真实无害的那一型。
最初搬来的一年,约莫一个月来看她四五天。两年后,赫连暮祈出生,变成三个月也来不了一趟。近两年又恢复成一个月来四五天。最近这两个月却变成隔三差五就偷偷从夹道角门进来过夜。烦死了!谁说女人多变,男人才多变好不好!
放下画,回头看看对方的脸,轻笑:“又有谁给你气受了?”
赫连熙闲闲坐下,接过夏衣倒来的茶水:“怎见得我受了气?”
废话!不是在女人身上受了气你至于来这儿么?林若拙腹诽,脸上讥笑:“齐人之福不好享啊,靖王爷。”
赫连熙笑容一僵,叹气:“你这张嘴,就不能说两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