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棋风刷的一下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郭志彬:“什么出路,说来听听!”
郭志彬淡然一笑,把手中酒壶微微倾洒,落到桌上一滩残酒,他以指代笔,轻轻的写了一个字。
那个字笔画繁琐,陆棋风的眼紧紧的盯着,不敢错开一下,辨识半晌,抬起头,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嗫嗫的道:“我,我没认出来——这是个什么字啊?”
郭志彬一派大家风范,正轻摇折扇,一脸浅笑,闻言,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咬牙切齿半晌,低声呵斥道:“锦!那是个锦衣卫的锦字!”
陆棋风眨了眨眼睛,逐渐消化了郭志彬话中的意思,锦字?还是锦衣卫的锦字?
他屏住呼吸,问道:“你的意思是——?”
郭志彬缓过劲来,缓慢的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现在太子一脉被打压下去,想要走正规的武将晋升路子十分困难,现今唯有取巧,这锦衣卫乃是皇上亲信,哪怕官职不高,手中权利却不小。
只是如此一来,便要终身隐入暗中,这等专司刺探刑罚的司职最是为正经出身的武将瞧之不起。
换句话说,陆棋风要是入了锦衣卫,以后就和郭家一样,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陆棋风抿紧双唇,一双虎目盯着面前的酒壶,陆千户对他自幼悉心培养,求的不过是一个武将出身,若是入了锦衣卫——
陆棋风心中犹豫不决,视线也自然而然的向着四周扫去,不意间,却是落到了地上的一堆陶瓷渣滓上,心上蓦然起了一个念头,价值千金的王瓷,说砸就砸了。
他抓起酒壶,壶口对着嘴巴,酒水向口中倾泄而下,待壶中酒水流尽,陆棋风猛然一掷手中酒壶:“好,全靠郭大爷斡旋了!”
郭志彬浅浅的笑了起来,郭家,到底还是独木难支啊。
……
陆棋风和关大宝被送出郭府,两个人对望一眼,心中俱都百感交集,也没什么话讲,顺着来时的路,向着客栈行去。
郭家兄弟二人转过身子,郭志礼向着书房行去,到了书房中,绕过一道暗门,却是别有洞天,原来这是两间打通的书房,他恭谨的看着坐在窗前的郭浩儒,唤道:“父亲。”
郭浩儒单手握书,视线却久久停留在其中一页之上,半晌,他放下书来,看向了郭志礼,叹道:“扶风的学问扎实,考入二甲应是不成问题。”
注意到儿子欲言又止的神色,郭浩儒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亲自接见于他?”
郭志礼微微垂首,郭浩儒笑道:“我们现在这样的身份,皇上需要的是一个忠臣,更是一个孤臣,若是我们拉帮结派,你信不信,这学士府,第二天就会被拆了。”
郭志礼皱起眉头,“可是扶风是志彬的妻兄,这姻亲关系怎么都绕不过去。”
郭浩儒哑然失笑:“所以才让你去见他。”
他顿了下,叹道:“可惜了扶风的才学了,且看圣上心意了,只怕他要赋闲在家了。”
郭志礼默然不语,自己的出仕已成必然,他带着实打实的郭家的烙印,无论如何也不会招了圣上的眼,但郭家也就这样了,所以爹爹对那些寻上门的举子才会视而不见。
转眼到了会试发榜之日,郭志礼早早的乘了轿子,到了贡院前查看榜单,他的视线在贴的高高的红纸上巡视,视线猛然凝聚在了其中一点,瞳孔一缩,是了,关凌云,将将吊到了榜单尾的位置,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这才有闲暇去寻自己的名字。
这次是从后往前,一个又一个名字从眼前闪过,末了,他的视线一凝,第一名,会元!
回转家中,郭浩儒早已经备下一桌酒水,母亲和弟弟作陪,一家人其乐融融,看的郭志礼眼睛一湿,赶紧眨了两下,笑道:“这报信的跑的倒是快。”
郭浩儒笑呵呵的看着长子,颇为自得的道:“看来咱们家又要出一个探花了,父子双探花,倒也是一桩美谈。”
哈,郭大爷给陆大爷指路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