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
爷们儿的颜面多么重要啊,尤其是穆皖南这样骄傲自矜的人,这时肯定是气急了,她隔着不到一掌的距离,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急促和热力,那是他体内怒火燃烧的温度吧?
他或许会给她一耳光,或者像以前那样掐住她的颈,用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让她陪他一起疼。
可这回她猜错了,他没有发作,反倒是渐渐冷静下来,用她最熟悉的漠然睥睨着她,“你以为你能帮到他们是吗?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正经八百儿地站在道德制高点了是吗?还是你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不错啊,我确实觉得你这个样子,比以前有味道多了!”
他放开她的胳膊,有点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重重地挡开他的手,“穆皖南,别太瞧得起自个儿了,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成的。”
他点头,终于松手放开她,一步步退后,指了指她,“你在这儿等着,等我找到老二他们,再回来跟你好好算这笔账。”
穆晋北他们不会待在北京城,只要他们想走,总有办法能查到的。
乐言疲累地坐回椅子上,她已经尽了力,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祈祷他们不要被穆皖南截住。
然而上帝导演人生的聚散离合,总喜欢用谁也猜不到的剧本。
穆皖南和戴国芳亲自到机场将穆晋北和沈念眉堵个正着,冲突是难免的,只是没人料到穆晋北挨了母亲气急败坏的一耳光之后,当即晕倒在地,被紧急送往医院。
乐言赶到医院的时候,长而空的病房走廊里只有穆皖南一个人坐在那里。
天气已经很有点凉了,他却把西服脱下来扔在一边,只穿了浅色条纹的衬衫,深佝着背脊,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是那样的姿态就仿佛身体里有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朝他缓步走过去,高跟鞋笃笃敲打着水磨石的地面,她听起来都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寂寥,他却知道是她来了,慢慢地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
“晋北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他看了看对面的病房,乐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虚掩着的门缝里,能看到穆晋北躺在病床上,沈念眉正陪他说话。
一切就像一场梦似的,乐言没有经历机场的那一幕,无法想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怎么发生的。
病床上的穆晋北看起来还是跟之前一样俊朗健谈,甚至精神奕奕,怎么就被确诊为脑血管畸形的?
“会不会是医生弄错了,要不要……换家医院再试试看?”她也知道这样自欺欺人的安慰只是徒劳,这已经是全城甚至全国最好的医院。
穆皖南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往走廊的另一端走。
乐言有点莫名,“你带我去哪里?”
他一直沉默,拉着他的手并没有像之前对她发脾气时那样使很大力气,但却握得很牢,让她挣脱不了,仿佛要牵着她沿这长长的白色走廊永远走下去一样。
他带着她下楼,楼下就是肿瘤科,迎面遇上一位男医生,大概跟穆皖南差不多年纪,两人像是认识的。
他看了乐言一眼,问穆皖南道:“就是她?”
“嗯。”穆皖南点头,把她轻轻推上前,“交给你了,检查得详细一点。”
乐言回头,有微微的愠怒,“你这是干什么?我要检查身体我自己会预约,用不着你这样。”
他脸上的神情是刚经历一场战役后的疲累,“敬之是乳腺肿瘤方面的专家,也是我的好朋友,你有什么顾虑和疑问都可以跟他讲。”
乐言心头一震,却没有挪步,仍旧看着他。
“你就当……是我帮你做了预约。”他话中竟像是隐隐带了一丝恳求,跟他们争吵时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