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那也是管着一块儿的哇?”
“可不,管着财务的。”
听到这话,李乐和傅当当对视一眼,点点头。
傅当当往王姐身边一凑,“诶,王姐,我们这调研项目里,有个访谈的......”
。。。。。。
新化特钢的职工食堂和所有从事体力劳动的工厂一样,伙食都一个特点,多油多盐口味重。
可对于工人来说,都是来干活挣钱的,吃饱为主,口味健康,谁还管那个。
还有就是,吃饭快,几乎都是三口两口扒完,毕竟,中午就这么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吃的快,还能赶紧歇会儿抽根烟。
经过观察,李乐发现了好几个工人吃完饭之后的休息聚集点,尤其是食堂后面的一处带着看台,但是已经没了球架的篮球场。
吃完饭,冲阿文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食堂。
刚走到篮球场,就瞧见已经有不少穿着、搭着工作服的工人,或站或坐或找个纸板子躺在看台上,抽着烟,聊着天。
已经在边上看了坐了两天,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乐,终于有人招呼上。
“诶,大个儿,来了啊?”一溜坐在水泥看台上正神侃的工人中间,一位敞着怀儿,里面一件白色老头背心,脸上被防尘口罩勒出几道红印的中年人试探着喊了声。
“啊,您吃过了?”
“混一个饱就成。”中年人笑着,一拍旁边水泥看台,“坐,给你个空 。”
“诶,好。”李乐一个跨步,越过几个台阶,一屁股坐下。
“抽烟不?”中年人凑兜里摸出盒老巴夺,李乐瞧见,忙摆手,从裤兜里往外掏,“您抽我这个。”
“嘿,软长白,你这水平不低啊?”
“哪有,我抽的少。”李乐说着,抽出几根,又给旁边几个师傅散了散,引来一堆谢谢。
有个圆胖矮的师傅接了烟,夹到耳朵上,笑问道,“小伙,你这得有两米?”
“没,差一点儿。”
“有两百斤没?”
“多一点儿。”看到中年师傅要给自己点烟,李乐忙凑过去,捂住,嘬着火之后,手指头点了点对方的手背。
“呵,真壮实。你这以前打篮球的?”
“会一点儿,不多。”
“哈哈哈,你这人有意思,啥都是一点儿?”
“实话么。”
“诶,老周,要是原来老厂长那时候,这小子肯定得被老厂长拉走充实队伍去。就这块儿头,往那一站,打个掩护就够了。”
中年师傅点点头,“那可不,老厂子当年不就是靠篮球打得好才从二分厂进了厂办,又从厂办一路路升上去的?”
“不过,小伙儿,看你这也没个工作服,新分来的大学生?”
矮胖师傅嚷道,“得了吧,你这哪年的黄历了,现在哪还有实习大学生,都是招聘的。”
李乐笑道,“是,刚毕业,应聘过来的。”
“在哪个科室?你这么大块儿,车间反正没见过你,”
“厂办,尤总那边。”
“哦,尤俊涛那边的,行啊,坐办公室的干部,挺好挺好。”
“也没,才来几天,这还试用期呢。”
“学啥的?”
“企业管理。”
“得,这还是个领导了,以后。”
“您抬举我了,现在就是办公室跟着王姐打打杂,最底层小职员。”
中年男人一想,问周围人,“王姐?厂办有谁姓王的?”
立刻有人回道,“他得喊王姐,咱们得喊小王,就那个,原来财务处王处长家的闺女,王胜男。”
“哦哦,那个小王啊。”
“可不,她对象就是那个三分厂的,叫霍什么来着,霍、霍.....”
“霍伟,型轧车间的副主任。”
“现在哪还有车间了?不都改成作业区了?”
有人听这话,骂了句,“瞎几把改,从特么弯岛学的什么狗屁三级管理,车间主任和段长都没了,现在干活都不顺溜。”
“人家这不是改革么?学习先进生产管理经验。”矮胖师傅说道。
“先进个屁。就特么改的,我这个月又扣了小两百。”
“啥事儿又扣你?”
“特么说我没按规定着装,下了班,扣子解开想凉快凉快,就被那个什么新来的区长抓着。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我特么在炉前几千度的高温上了一天班儿,下了工,就特么一个扣子扣我两百。我特么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下个月又得喝西北风了。”
“狗日滴,这几把玩意儿特么什么变得。”矮胖师傅也骂道,“这整天在炉子跟前,都跟泡水里一样,身上都特么起痱子,还一年就给一套工服,洗了都没得换。”
“可你咋说,这养家糊口的,罚不起啊。”
李乐眨眨眼,递上一句,“不有厂里么,找厂里反映啊?”
“呵呵,反映?你上哪反映去?你刚来,你看到办公楼那边的隔断没有?”
李乐点点头,“昂,看到了,咋?原来没有么?”
“那可不,原来我们有啥事儿,直接就能找到厂长处长主任的,现在,二楼整得森严壁垒,把经理办公室都隔死了,门外有岗、楼里有岗,进去还得通报,这特么像话么?你反映问题,你人都见不到,你找谁反映去?”
一群人因为工作服,在这儿骂骂咧咧一通。
忽然就有一个人说了句,“诶,你们听说了么?厂里又要裁人了。”
“这不才上个月才刚裁了一批么?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