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或许问了不该问的话题。
“我和哥哥是双胞胎,哥哥比我早生6个小时,因为我老不出来,医生和护士就在那里一直急,大家都忘记了哥哥,导致他呼吸不顺畅,窒息了快半小时。”夏弥说,“所以变成了痴呆儿,爸爸妈妈就经常说,哥哥本来也可以很聪明,只是把机会让给你了,所以你做的的所有事都有哥哥的一半,所以无论我做的多好都不会被夸奖。”
“哎,师兄你这种大少爷是不会懂得啦,伱爸妈都会参加你的家长会么?”夏弥说。
楚子航愣了一瞬,点点头,“爸爸”认为家长会是展现家庭和睦的重要场合,所以总是和妈妈金光闪闪出席,以对待投资人的态度对待老师。
“可他们很少参加我的家长会诶,我从小就是班里第一名,他们早就不稀罕了。高一我拿了数学奥数金牌开心回去想要跟他们说,可我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糟,家具都倒了,衣服被子都出倒是,打电话也打不通,我就坐在地上等他们,最后睡着了。天亮后爸爸妈妈才回来,说哥哥不知道怎么了不高兴,把头往墙上撞,乱撕东西,他们找了好多人帮忙才送去医院的,在那里守了一晚上。”夏弥轻声说,“他们都很困了,跟我说完哥哥的情况就回房间睡了,没人问我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以及是不是得奖了。”
楚子航微微一怔,他想到了自己初中的入学典礼,时间上恰好遇见“爸爸”和妈妈结婚纪念日,他们去欧洲度假了。
他思考了很久,给那个自己亲爸爸打电话,问他要不你来吧,男人高兴极了,但问道那你后爸和妈妈咋办?楚子航沉默了一会说你就说是我叔叔吧。
男人兴高采烈的答应了,嘿嘿地笑说那你也要记得叫我叔叔别漏嘴了……
到了入学典礼上,男人又一次失约了,楚子航成了唯一一个身后没有站家长的学生,他站在最拉风的第一位,校长授予他“新生奖学金”,他是那一届仕兰中学新生第一,本来想给男人一个惊喜的。
那时候楚子航心里的感觉就和夏弥差不多吧?
“你……会讨厌你哥哥么?”楚子航问。
“不啊,我很喜欢他,我们一起在妈妈肚子里呆了十个月,所以他很黏我,去那里都要跟着我,又一次奥赛前我去补习班,他就看不见我了,以为爸爸妈妈把我藏起来,就发脾气。一直到我去医院看他,他看见我之后眼神才变了,我把手给他拉着,他在我手上嗅了嗅,确定是我,才安心睡了过去。”夏弥顿了顿,“就像是自己的小狗一样,谁会不喜欢自己养的小狗呢?”
像小狗么?楚子航的妈妈对猫狗毛过敏,所以他并不理解那种感情,只是觉得用来形容兄妹有些奇怪,但又莫名的贴切。
“小时候我带着哥哥出门买东西,每个人都用很嫌弃的眼神看着他,说这是谁家的大人那么不负责,让这么小的女孩带着个傻子出来?哥哥虽然傻,但他听得懂这些话,而且很敏感,他会使劲抓着我的裙子,凶狠盯着那些人。”夏弥说,“可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太多了,我会嫌弃哥哥,回家路上就不准他靠近我,让他在十米开外地方跟着。”
“哥哥很怕我不理他,就跟在后面默默跟着,我越走越不高兴,走到越来越快,最后回头的时候忽然找不到他了。我吓得了一跳,赶紧往回跑,才在箱子里找到了他,一群人正把他压在地上打,带头是我们学校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想追我,看见我来了,他就笑呵呵地说,自己恰好路过,看见一个傻子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后面,看着我的腿一脸坏笑,所以就叫了几个兄弟把这个傻子摁住了。”夏弥声音很低,“人群里的哥哥脸上都是血和土,看见我来就呵呵的笑了,我那时候心里就很难过,跟哥哥说,你打他们吧,我不会生气的。”
“什么意思?”楚子航问。
“哥哥力气很大的,那些加一起都打不过他,只是我不准他随便打人。”夏弥说,“后来他把那些人都打趴了,我就允许他继续拉着我的裙角回家,那些笨蛋根本不知道哥哥其实并不是在看我的腿,他其实是看裙角,因为他老牵着我的裙角跟我走。”
“你对你哥哥真好。”
“可有时候我希望他根本没生下来。”夏弥轻声说,“那样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夏弥望着宁静的湖面发呆,继续出神。
楚子航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秘密,而楚子航的心里就藏着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在午夜里时分惊醒,还会觉得自己在那辆车里,外面大雨倾盆,音响里继续播放着那首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 growing》。
这些记忆并不美好,所以也不值得拿给别人分享,应该没有人愿意和他坐在冰冷的夜里听着歌。
所以他也不知道夏弥为什么要和他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其实他也不太想了解。
可楚子航确实有所触动,他看起来或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实际上却是一个有点八婆好管闲事的人。
多年以前,他也在那条小巷的话,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在那几个男生把夏弥哥哥拖进巷子前,他就会冷冷挡在夏弥哥哥面前。
这样那件让夏弥不开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现,她的傻哥哥又可以追着夏弥一路到家。
那样在那条漫长的小路上,穿着蕾丝边裙子女孩慢悠悠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个傻呵呵笑着的哥哥。
但当时他不在,他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时间,所以总是一个人坐在雨夜中迈巴赫里听着爱尔兰的民歌。
楚子航实际上蛮关心路明非,因为觉得在他记忆里,仕兰中学的路明非也是那种没有人分享时光的人,可能就是在某一方吧上是所谓的“同类”吧。
后面路明非开始渐渐的发生了改变,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觉得路明非心里肯定也藏着什么秘密,因为路明非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时,偶尔会自言自语,就好像和谁在说话,下一刻,他会忽然站住,然后猛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空荡荡的一切,露出莫名的苦涩的微笑。
而夏弥也是一样的,他们三个或许都是“同类人”,所以他在见到夏弥第一眼,就会有熟悉的感觉吧?
三人同类人,凑成一个小组,或许也算是缘分吧。楚子航心里想。
“回去了啦,变冷了。”夏弥忽然说,一阵夜风吹过,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她把泡在水里的脚收了起来。
“嗯。”楚子航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师兄。”夏弥喊道。
“嗯?”楚子航说。
“拉我一把。”夏弥歪着脑袋,对着楚子航伸出了手。
楚子航顿了一下,握住夏弥的柔软的手,把她拉了起来。
“走咯,走咯,回酒店去咯。”夏弥穿上了袜子和鞋,蹦到了旁边的园路上,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楚子航默默跟在身后,也不说话。
(这一段引用了一部分龙族二里楚子航和夏弥在摩天轮的对话,那个摩天轮的对话是我龙二里最喜欢的场景之一,还有就是龙二结尾楚子航独自去找夏弥的家哪一段,感情之细腻,就算是言情小说也没给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