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本以为自己升了贵人又得圣心,终于也有她独占恩宠的时候了。
没想到第二日,甄嬛就被诊出了双生胎,升贵人本该属于她的风光和恭贺,一下子全又到了长姐那里。
浣碧站在窗前,看着络绎不绝的赏赐、贺礼送进永寿宫正殿,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长姐惹怒了皇上,便机敏地赶紧找补,维护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形象。
而她呢?
就像一个物件一样任长姐操控摆弄。
入夜,浣碧去正殿请安,看了一眼桌上堆山码海的礼物就准备离开。
“浣碧。”
姐姐坐在榻上,扶着肚子看向她,眼神中是一种久违的怜爱。
“皇上赏的金底烧蓝蝴蝶步摇,穗子都是玉珠串的。这个不易得,我特地留给你。”
浣碧看着长姐手上的步摇,那玉珠和金花片串起的穗子既精致又好看,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笼络?安抚?还是夺了她风头和贺礼的道歉?
她看向甄嬛,自知她若有骨气,就应该高傲地拒绝长姐的赏赐。
可人和人就是不同,她若靠自己,或许一辈子也不能从皇上那儿得到这样的赏赐。
她得不到偏爱,就永远无法指望。
是不公平。
可这世界对她从来不公平。
“谢过长姐,浣碧很喜欢。”
浣碧低着头从甄嬛的手中接过那枚步摇,看着上面精雕细琢的镂刻,由衷地微笑起来。
不管她是怎么拿到的,只要在她手上,就足矣。
宫女太监们会敬重有加,嫔妃小主们会另眼相看。长姐不需要外物来彰显宠爱,是因为她全都有了。她需要外物来迷惑其他人,狐假虎威。
因为旁观的人只看结果,所以自己也只要结果。
*
天气渐热,妃嫔们又入了圆明园避暑。
浣碧和甄嬛同住在年世兰从前一直所居的杏花春馆,距离皇贵妃如今所居的清凉殿最远。
皇上如此安排,大抵是不想皇贵妃和长姐再因胧月公主起了争执,生了龃龉。
可苦了浣碧,要走最长的一条路去请安。
甄嬛因为怀着双生胎不便,被皇上金口玉言免了请安。而浣碧不比长姐出入有轿辇可乘,又累又热。
纵使一旬一次请安,浣碧心里也是不乐意的。她当小主,可不是为了像个奴婢似的吃苦。
可皇贵妃治下,人人驯顺如羔羊一般,浣碧再有委屈也只能忍着。
“锦妹妹,今儿头上这支步摇可真好看啊?”
散了请安,襄嫔少有地走到她身旁,浣碧见到她接近竟有一种被毒蝎子靠近的畏惧感。
自多年前圆明园温宜周岁宴生事后,她们仿佛只是同住在紫禁城的陌生人,再无交集。
浣碧蹲下对襄嫔行礼,却被她双手扶着站起来。
“妹妹客气了,姐姐是最不喜拘那些礼节的。”
浣碧直觉到襄嫔忽然对自己如此热情准没好事,不想和她牵扯太多,正想寻托词先告辞,便见襄嫔凑到她身旁。
“妹妹不想自个儿怀个孩子吗?僖嫔月份大了,这可是最佳的时机。”
襄嫔一语正中浣碧内心,她本以为襄嫔和宣妃一样,又是来说服她谋害长姐的。
“妹妹如何不想呢?不过没有那个气运罢了。”
襄嫔故作高深地一笑,,“妹妹可有空与姐姐走走?”
密林之中,掩人耳目,浣碧犹豫了一下,还是鬼迷心窍地随着襄嫔入了深林。
这里犹如迷宫,四周不见人影,却给浣碧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仿佛自己脱离了姐姐的掌心,有了转瞬的喘息之机。
“锦贵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一直没有身孕。”
浣碧一愣,心里却划过一个大逆不道的答案:皇上年近五十,事多操劳,自然没那么容易。
可是长姐一次就有了,也给了她一丝希望,感慨自己只是运气不好。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未必得是皇上的。”
浣碧看着曹琴默,瞳孔睁得老大,双手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欺君之罪,株连满门!”
浣碧明明脑海里迅速掠过的都是:可以这样!竟然还能这样!这样也可以吗?
话一出口,却是和长姐一样道貌岸然的斩钉截铁。
曹琴默的手掠过身边旁逸斜出的枝丫,轻蔑一笑,“满门?本宫去内务府查过你的身份记档,你是孤女,有什么满门可株连?”
浣碧一愣,才想起她是以姐姐陪嫁奴婢的身份入宫的,她明面上虽是甄家的,事实上却是无亲无故。曹琴默不知她是甄府的小姐,自然认为她是孤女。
不过,她和孤女又有什么区别呢?爹爹、姐姐何曾拿她当过亲人,自己又为何要拿她们当亲人?
襄嫔见她犹豫不决,整个人愣怔得无法动弹,忽然笑道:“不敢赌一把吗?赢了,你未来的路就顺畅了。”
说罢她一人往前走去,只留浣碧停在原地,仿佛就要撇下她了。
浣碧胆战心惊,谨慎地问道:“可输了......”
“我不会让你输的。”
走在前面的曹琴默突然转过头,眼神里的自信是浣碧从未见过的笃定,她的心里也不禁跟着曹琴默默念着“不会输”。
“这怎么可能?谁愿做此事?万一东窗事发,这孩子的血统......”
曹琴默悄然一步一步走回来,靠近浣碧,再次凑到她的身前,“四阿哥。”
浣碧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顿时面红耳赤,不由地吞了一口口水。
四阿哥比她还小几岁,虽说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过,浣碧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不会输。
因为对于皇家而言,儿子还是孙子,又有什么差别呢?近乎是个万全之策了。
浣碧的脑子“嗡嗡”作响,她不敢,她真的不敢,却又实在被这利益诱惑得眼冒金星。
“我做不到。”
浣碧脱口而出,连自己都讶于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