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蕊这几个月最担心的就是姬羽会在学校看上哪个女大学生,刚刚她第一眼看到苗春燕时,汗毛都竖了起来,眼前的女子身穿浅蓝打小腿肚的高级薄驼绒大衣,围着一条奶油色拉毛围巾,足登黑色长筒软皮皮鞋,五官清秀,眼大鼻挺,牙齿洁白嘴唇红润,气质太过高雅,气场超级强大,让苏蕊戒心陡增。
幸亏姬羽立刻介绍了这个苗春燕已经有了男朋友,而且是京城政法大学的学生,这才把心放进肚里,连忙笑着握起对方的手说:“哎呀,原来是春燕姐,在京城火车站等车时,我就注意你了,姐姐的身材气质一级棒呢,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孩子,个子好高,长的非常帅,跟姐姐真是郎才女貌、琴瑟无双。”
春燕非常善于沟通,寥寥几句话,就让苏蕊就彻底打消了对她的猜忌和防范,真把对方当成了好姐妹,姬羽接站是骑着他那辆加重飞鸽来的,返回时两位女士拒绝了姬羽一车载三人的提议,把挎包往自行车篓里一放,手挽手往回走,姬羽只得跟在后面,锻炼慢骑车技。
到了轻院大门口,春燕已经把苏蕊和姬羽间的秘密查了个底掉,末了苏蕊还觉得春燕特别暖心,分手时俩人约好以后再去首都一定相伴去回,姬羽对自家傻婆娘是相当无语,结果就是姬羽多承担了一个人的来回车票和接送任务。
期末考试的前一周周六,姬羽中午把苏蕊和春燕送上火车,下午到医院去看了奶奶和母亲。经过三个月的不间断治疗,奶奶和母亲的慢性病有了显着起色,这些天大雪漫天滴水成冰,奶奶说笑自如不咳不喘,母亲不用人扶也能上下楼梯,她们都很惦记家,一入冬就提出要回去,姬羽坚持要等到放寒假跟苏蕊一起陪护着她们回家,老娘俩听后立时不闹了,欢喜的跟俩孩子似地。
看看医院无事,姬羽回到学校实验楼复习尚觉欠缺的主课,到了晚10点,突然底楼铁门被砸响:“姬羽,姬羽,你在吗?”分明是苗春燕的声音。
姬羽心里一惊,连忙出了办公室,下楼把铁门打开,看到春燕呢大衣上带着泥水污渍颇为狼狈:“春燕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是苏蕊出事了吗?”
苗春燕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惊慌沮丧说:“苏蕊没事儿,在人大招待所,好好的休息呢,是我和汪伟杰出事了,汪伟杰被京城派出所的警察给扣住了,我在京城没认识人,只好回来找你求援。”
姬羽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上楼进了办公室,给春燕倒了杯开水:“你甭着急,喝口水换换气,慢慢说,有啥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春燕受姬羽的影响,很快平静了下来,慢慢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春燕和苏蕊到京城后,乘地铁二号线在蓟门桥站俩人分了手,约好俩人明晚6点在京城火车站候车室门前聚齐一起乘车返回。
春燕下了地铁去政法大学,苏蕊则要再乘一站在人大站下车,春燕到了政法大学招待所,汪伟杰已经开好房间等着她,小别一周又重聚自有一番亲热,不过却没白日行事,因为再有俩小时就要吃饭了,一旦激情勃发俩人都要恢复体力,没几个小时很难起床,所以汪伟杰决定不等招待所开饭,他骑自行车带春燕去校外下馆子,提前吃晚饭,吃完晚饭俩人就有足够的娱乐时间。
春燕当然没有异议,俩人在北影附近找了个物美价廉的饭馆,汪伟杰兴致好不但点了四个好菜,还要了瓶高度五粮液酒,春燕酒量超好,汪伟杰不甘示弱,俩人一人半瓶,春燕尚未感觉不适,汪伟杰已经微醺但还不至于失态,只是兴奋了许多,如果没有后来的是非,这个晚上汪伟杰一定会超水平发挥。
很可惜,乐极生悲,吃完饭结了帐,汪伟杰骑上自行车,春燕跳上了后座双臂揽住了男友腰,汪伟杰就来了情绪,右手扶把,左手向后捞摸女友的柔软,好死不死路过一小段结冰霜路段,自行车前轮打滑,汪伟杰单手控制不住车把,自行车滑倒,俩人一车,把旁边一位同样一手扶把一手提着一部放着邓丽君“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四喇叭收录机的仁兄砸倒在地,靡靡之音当即卡断,三人穿的都够厚,都没受伤,自行车也就是车把歪了,正正车把照骑不误,倒霉的是那台收录机,被压在最底层,卡盒盖子被掰断了,连同磁带散落在地上,电池也甩了出来。眼见收录机是没法用了。
收录机主人衣着打扮很时髦:长头发,蛤蟆镜,绒线蝙蝠衫,苹果喇叭裤,熷明瓦亮的三接尖头皮鞋,这货被汪伟杰、苗春燕和自行车压倒后哇哇大叫,起来后没等汪、苗二人赔礼道歉,就给了汪伟杰一个冲天炮,把汪打倒在地。
汪伟杰的嘴角立刻见了红,这伙计酒精上头,正在兴奋高峰,女友在身边哪能丢了面子?“嗷!”的一声,爬起来就跟时髦男厮打在一起。
没想到时髦男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要去公园跳迪斯科,前后伙伴立时聚了过来,把汪按倒在地一通海锤乱踹,苗春燕根本无法拉架,赶紧大叫警察救命,还好巡警来的及时,喝止住众人,把一众斗殴者连同自行车、收录机和残破的零件一同带回到学院路派出所。
民警先给几个人做了简单检查,汪伟杰和时髦男都有受伤,汪伟杰嘴角见了红,呢子大衣上布满泥水脚印,不过没有伤筋动骨,时髦男脸上被挠破了,但没见血,其他地方也没事。
接着就是调查取证,时髦男一伙恶人先告状,说汪苗二人骑自行车当街耍流氓,汪伟杰一只手扶车把另一只手摸后座姑娘的胸,骑车不看路,砸倒旁边正常骑车的李卫东,把李的高档进口三洋收录机给摔坏了,汪苗二人不但不道歉还打人,把李的脸都打破了,李卫东是正当防卫,那哥几个是拉架来着。
汪伟杰、苗春燕说明了身份,汪伟杰愤慨的控诉,摔倒的原因是因为道路上结冰自行车打滑所致,李卫东摔倒有自己碰撞的原因,但也有单手骑自行车,另一只手提着收录机听音乐,注意力分散的缘故,李卫东起来后根本不容汪苗道歉,上来就打人,把汪的牙都打活动出血了,汪伟杰是被动防卫,李的几个朋友根本不是拉架,有拉架用脚踹的吗?他身上的脚印足以说明这是群殴所致。
民警了解了情况后,予以定案调停,当街打架斗殴违反安全秩序,双方责任均等,各交罚款50元。交通事故判汪伟杰醉酒骑车、自行车带人、行为不检,违反了交通规章负90%主要责任,李卫东单手骑车付10%次要责任,汪伟杰负责把李卫东的收录机修好。
对民警的调停汪、李二人均不服,汪伟杰认为民警这个处理明显不公,偏向李卫东等人,既然将打架事件和交通事件分开处理,那李卫东不但先动手打人然后四个人打自己一个人,对方就该负全部责任,至少是付主要责任,李的三个朋友不能逍遥法外。收录机摔坏主体责任是李卫东单手提收录机骑车造成,所以李卫东应该付主要责任,汪伟杰至多付间接责任。
李卫东对打架斗殴的处罚没有异议,但对收录机的处理是坚决不同意,他说他的收录机是亲戚刚从日本买回来的,听了还不到10天,这种最先进的四喇叭立体声收录两用机只能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价格是1500元外汇券,价值2000元人民币,京城没有特约维修店,一般维修店根本没配件,没处修,汪伟杰要么赔2000元钱,要么去友谊商店给买一台型号一样的新收录机赔偿。
双方唇枪舌剑互不退让,民警左说右劝,最后争议就在那台收录机上,汪伟杰在争论时说话有些难听,说自己父亲是江南省委副书记,自己是政法大学生在校学生,暗喻民警不懂法,李卫东是法盲,派出所所长在一旁不愿意了,形势倒向李卫东,改判汪伟杰陪给李卫东一台同一型号的全新收录机或2000元,把汪伟杰暂时拘留24小时,让苗春燕出来筹集钱或买新收录机,既然有大领导,后台找关系捞人也行,24小时内苗春燕没有带着新收录机或2050元钱到派出所,派出所又没接到分局领导的指令,就要通知政法大学领导带钱来领人。李卫东四人则交完罚款回家等着收新收录机或钱。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苗春燕懊恼的说:“开始我也觉着这事儿我们占理,派出所明显偏向了李卫东他们,现在冷静想了想,派出所最初的调解意见还是对我们有利,50元的治安罚款我们当时就能拿出来,若果听了派出所民警的裁决,同意出维修费的话,即使京城没有维修店,将收录机寄回日本修好再寄回来,维修费和邮寄费顶多三五百块钱也就到顶了,我自己能拿出这些钱,当时没带,伟杰自己回跟同宿舍同学凑凑也没问题,我下周还给人家就是,伟杰真不该拿高干身份压人家,还说那些过头的话,现在好了,两千多块钱啊,一时半会儿在京城根本凑不齐,到了周一,派出所把违法通知书给政法大学寄去,钱一分不少拿,伟杰至少还得背个记过处分,这种事没法跟家里说,说了我会挨骂,伟杰准得挨打,他爸是军转干部,比我爸脾气好不了多少,哪里会找关系捞人?姬羽,你不是在暑假勤工俭学挣了2千多块钱吗?还没用吧?借给姐救急吧?哎呀!你这家伙怎么幸灾乐祸呢?有没有钱?借不借?给个痛快话。”
姬羽听到后面实在憋不住笑,看春燕都快翻脸,这才止住笑连连点头:“没问题,小菜一碟,姐,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明天一大早我带着钱陪你去京城,保证不误中午给姐夫摆压惊酒。”
春燕立时转忧为喜:“这还差不多,明天你有空吗?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不会影响你成绩吧,要不,还是我带着钱一个人去吧。”春燕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是十二万分想让姬羽陪她去,虽然她的社交能力远超姬羽,但跟混混打交道,从派出所捞人这活,对女人来说还是有相当的难度,心里是真犯怵。
“说啥呢?你是我亲姐,我落难时你挺身而出,你遇到事我往后缩是男人吗?啥也别说了,快回宿舍休息吧,明天最早一班去京城的火车,是武汉到京城的那趟特快,5点02分到燕州,四点钟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那么多钱你没存在银行吗?银行要上午8点半才开门营业呢?”
“没存银行,就在这办公室呢,我这学期除了值日回宿舍,都是在办公室睡,明天早上拿上钱就走,方便得很,你就放心回去休息吧。”
春燕苦笑道:“你也不看看表,都11点多了,宿舍楼大门都锁了,我可咋回去啊,我看就在你这儿跟你对付一宿吧。”
“在这儿?在这儿只能打地铺,我这儿只有一套铺盖,给你了我就没得盖了,要是夏天还行,这天寒地冻的——。”
“你能打地铺,我就不行了?一套铺盖就一套铺盖,事急从权,咱俩合伙盖,我是你姐,你是我弟,咱俩不说谁能知道?我相信你人品,就是你把持不住,我要是不从,你还能把我咋的了?”
“那绝对不能,就姐姐您那抬膝一顶我半条命都没了,小弟哪儿还敢有非分之想?可是我这儿也没有你的洗漱用具啊。”
“合用你的,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讲究。”
“哦,那你先去刷牙洗脚,我再热壶水把被褥铺好。”姬羽先把暖壶里的热水倒进牙缸一点儿,再把其余热水全部倒进脸盆,把牙缸、牙刷、牙膏递给春燕,端着热水盆去水房兑成温水,端回办公室。之后用毛巾沾水把春燕脱下的呢大衣下摆的泥水渍擦干净,挂在椅子上,靠在暖气旁。又打开柜橱拿出用破皮袄改的褥子铺在地板上,上面铺上褥子床单棉被,枕头只有一个,他把两本大开版书籍放在枕头一边自己枕。等他拾掇好了,春燕也洗漱完毕,当着姬羽的面大大方方脱了高领拉毛驼绒上衣和毛线裤,穿着一身粉红秋衣秋裤进了被窝。
姬羽等热得快把水烧开,也简单的洗漱一番,倒了洗脚水,熄灯脱了毛衣绒裤,也是一身秋衣秋裤钻进了被窝。本来一个人的被褥没多宽,俩人挤在一起倒也能盖严实,但稍有间隔必有一人要露在外面,只好学习刺猬法则,背贴着背侧身而卧,秋衣秋裤本身就很单薄,俩人又紧贴在一起,很快彼此就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虽然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各人的心跳还是加快了不少,好处是没多久身上都见了汗,坏处是都是一动不敢动,就那么僵硬的躺着,最后到底疲倦战胜了杂念,两人先后都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