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敛起袖子点了点棋盘上的空隙,“九之十二,挂他。”
李相夷凝眸片刻,眼底亮起一团光。
这一颗子下去,少说够他与笛飞声再周旋小半个时辰。
白子啪的一声往上一按,李相夷抿唇嘴硬道,“不用你教,我自己会输。”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输棋都需要有人来帮忙,对李相夷来说也实在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李莲花暼他一眼,立直身形退开。
得,观棋不语,算他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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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原客栈。
一间雅致的厢房里,镂空的红木桌上放着金色的香炉,正丝丝缕缕的散着烟雾。
梁三枝坐在桌边,时不时担忧的看一眼窗外,神色复杂犹豫,又低下头。
她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红嫁衣,衣裳是恩人给她买的淡绿色长裙。
两侧发间各点缀簇淡黄色小花配饰,衬得她像春日里的迎春花一般。
梁三枝活了十多年,第一回穿这么漂亮的衣裳,料子比丝绸还要柔软,却能保暖。
门口被人推开,她有些拘谨的抬起头,便见一身黄衫的男子端着托盘进来。
那人生得俊美,面色冷白,看着有些病恹恹的。
通身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矜贵,衬得那一身衣裳像是镶在他身上的金玉。
“恩公……”
梁三枝有些局促的想要站起来,却被那男子按了回去。
手掌宽厚,力道虽柔和,却不容她抗拒。
“梁姑娘不必多礼,唤我一声琵公子就是。”
梁三枝点头应是,“好,三枝记下了。”
琵公子取出一个玉瓶放在她面前,温声道,“这是芙蓉养颜膏,你脸上的伤用这个涂上几次,就能愈合。”
梁三枝的脸上有几道划痕,想来是前日救下她时划伤的。
梁三枝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个玉瓶,莹润的触感比她干惯了农活的手都细腻。
“多谢琵公子。”
她嗫嚅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问他,“公子,那个与我一同被抓进伏龙寨的姐姐……”
原本救下她一人已然该她感恩戴德了,但她实在担心那个温柔的姐姐,便厚着脸皮求了琵公子,想请他帮忙救人。
琵公子摇头,“我去了一趟伏龙山,晓凤不在。”
听他提起何晓凤的名字,梁三枝不由得好奇,“琵公子认得那个姐姐?”
琵公子唇角微微一弯,“认得,她是天机山庄的人,是我的师妹。”
他极少笑,这样一笑起来,就像是雪原上绽开的棣棠花。
梁三枝看得有些愣神,琵公子不解的对上她的眼眸,小姑娘吓得赶紧低下头,脸颊通红。
琵公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却牵连出一阵咳喘,眉头一紧,重重的咳出声。
梁三枝手忙脚乱的给他拍了拍后背,琵公子抬手倒了一杯茶,喝下一口顺气。
“别……”
梁三枝面色一白,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琵公子喘匀气息,不解的看她一眼,“怎么了?”
梁三枝垂下眼,摇了摇头没说话。
琵公子继续道,“不必担心,那丫头机灵得很,自己会脱身。”
梁三枝担忧的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琵公子又道,“待我寻回她,便带你一同回天机山庄,娶你为妻。”
梁三枝心头重重一跳,慌乱的连连摇头。
“公子,你不需要这样的,公子能救出手救下三枝,已经是对三枝天大的恩典了……”
这话他已经不是第一回说了,每次开口,梁三枝都会吓得六神无主。
琵公子眉头微微一蹙,“姑娘可是嫌我身子孱弱,这并非长久,大夫说调养上几年便能恢复……”
他本来并不这样,只是当初与人比剑时伤了心肺,这才落下了这样的病根。
梁三枝焦急的直摇头,索性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公子是天上明月,三枝断不敢高攀,还请公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琵公子微微愣了一下,有些失神的垂下眼眸。
看来人家姑娘并不喜欢他,只是他实打实的看了姑娘的身子,总该是要负责的。
那日他从中州城外甫阳庄上回来,寻得治疗咳疾的良方,打算回去试上一试。
却不料刚过城郊,便听到丛林中有女子凄厉的呼救声。
循着声音找过去,便见几个獐头鼠目的yín 邪之辈,正在撕扯一个姑娘的衣裳,欲行不轨。
一身热血的江湖儿郎见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琵公子剑挑数人,直打得他们还不上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拖着一身伤离去。
那差点被糟蹋的姑娘便是梁三枝,当时琵公子过去的时候,她衣衫不整香肩半露,只余红色小衣遮避,藕白的腰肢纤细的手臂都叫他看了个透。
琵公子连忙别开眼,褪下外衫将她盖住,将她打横抱着回了自己住的客栈。
自小的礼教明白的告诉他,看了姑娘的身子就该负责,娶她为妻。
琵公子轻叹一声,将她扶了起来。
“梁姑娘当真对在下无意,那在下也不会强求。”
“若仅凭自己的意愿强娶姑娘,与那日逞凶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梁三枝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眼中噙了泪摇了摇头,抬手按在他的唇上。
“公子怎么能将自己与那些人放在一处去比,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梁三枝配不上公子。”
琵公子不解,“为何配不上,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合乎规矩合乎礼法,怎么就配不得了。”
梁三枝面露难色,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不敢看他。
琵公子见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退了两步。
“姑娘见谅,是在下逾越了。”
他将桌上的吃食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吃点东西吧。”
梁三枝端过那盘中的碗碟,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公子……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琵公子面上有些不解,“姑娘为何这么问?”
还没等梁三枝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半掩的房门被砰的一脚踢开,门外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鱼贯而入,将整个厢房围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