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的纸钱,燃出的炙热的火焰。
夜间有些凉,但此时,鸢娘掌心里的温度,却也是滚烫的。
“我的猜测,对吗?”贺境心的声音,淡淡的,像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鸢娘咽了口口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天,明天我去县衙见你。”
贺境心唇边一抹笑,“不行呢。”
鸢娘:……
“一般这种情况,我明天可能见不到活着的你。”贺境心道。
鸢娘沉默了,她一时半会儿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贺境心立在原地,半点也没有改口的意思,显然,今天不从鸢娘这里问到点东西,她是不会走的。
鸢娘抿了抿唇,最后妥协了,“那请您跟我来吧。”
鸢娘领着贺境心往外走,乔永安从外面往里走,他刚刚去还板车去了,见鸢娘还要往外走,问了一声,“鸢娘去哪儿?外面很黑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鸢娘走到乔永安面前,她非常自然地擦了擦乔永安额头上的细汗,又替他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在看到乔永安肩膀上被绳子拖出来的痕迹时,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我一会儿就回来。”
乔永安站在原地,看着鸢娘的脸,虽然仍然不放心,却还是听话的站在了原地,“好。”
鸢娘领着贺境心一路沿着黑漆漆的巷子往里走,倒是没有走多久,前面就没有路了。
贺境心看着前面的那条河,她脑海中,阳直县的地图上,这一片被标记出来,这条河的走向延伸,一目了然,“这条河,与天香楼后面的那条河是互通的吧。”
“是的。”鸢娘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夫人刚刚所猜测的没有错,有人用我的丈夫威胁我。那天,在矿场时,有人给我送了一张纸条,让我到石桥去,若是不去的话,就见不到我的丈夫了。”
贺境心:“为何之前在县衙的时候,你隐瞒了。”
鸢娘往前走了两步,她站在杨柳树下,看着黑暗中随风波动的河面,“夫人,我害怕,我如今只有我的丈夫,我不能失去他。”
“给你送纸条的是什么人。”贺境心换了个问题。
鸢娘摇了摇头,“对于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那纸条上的字迹很陌生,我之前不曾见过。”
贺境心:“荣娘被害的前一天,被请去风家唱曲儿,后来风家送她回雅韵楼的路上,她下去之后就失踪了,那段时间,她是不是藏在你这里。”
鸢娘没有否认,“是。”
那天,送荣娘回去的小轿抬到一半,荣娘的轿子就被一个小儿拦下来,那小儿交给了荣娘一封信,荣娘看完之后,手足无措,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之下,她找借口自己内急,下了轿之后,进了路边一家衣裳铺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荣娘便是顺着那条河,一路避开行人的眼线,逃到鸢娘家的。
鸢娘那天歇在家中,荣娘敲开了院门,她见来人是鸢娘还有些意外,荣娘一开始并未言明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鸢娘只以为她是来叙旧的。
“打断一下。”贺境心忽然道,“可以先问一问,荣娘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么?”
鸢娘:“她算是我半个老师,是她教我唱曲儿的。”
鸢娘当初怎么学也学不好,几乎每次都要被教授他们曲艺的先生打手心,经常还要被罚不许吃饭。荣娘许是见她可怜,私下里教她自己的技巧,最后鸢娘唱得好,凭借着一把好嗓子,夺得了许多客人的青睐,鸢娘能够成为花魁,与她那把好嗓子脱不开干系。
只是如今,鸢娘的声音喑哑粗糙,听起来并不动听,甚至还有些费耳朵,所以贺境心没有办法去想象这人曾经唱歌有多动听。
“你继续说。”贺境心弄明白了这个,催促道。
鸢娘便继续往下说。
荣娘在鸢娘家待了很久,日头都落了,都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从荣娘进来开始,她就一直心不在焉,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她在害怕。
最后荣娘熬不住,将她为了给自己谋个前程,写了桃花花笺让人送到王家少爷手上,结果却害的王家少爷和命案扯上关系这件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鸢娘。
荣娘送了桃花笺之后,本来一心期待与王家少爷见面,结果临出发之前,她喝了桌上的一杯茶,她觉得困,本想小歇一下在去茶楼,却不料她一睡就没醒过来,等到再次睁眼,外面早就天黑了。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茶楼里演戏的一个戏子,被人害死了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荣娘这会儿并没有多在意,毕竟这事儿和她没甚关系。
哪曾想,没过两天,事情很快失控,她冷不丁的被人告知,她有嫌疑!因为王明远是为了见她去的茶楼,田成之死,是有人弄死田成后,嫁祸王明远的。
荣娘是个苦命人,她是被爹娘卖进楼里来的,为了供家中幼弟读书,狠心把她卖了个好价钱,她骨子里是胆怯的,她害怕极了,那人让她快走,甚至还给了她卖身契,荣娘当时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话到最后,荣娘恳求鸢娘帮自己出城。
鸢娘却觉得,荣娘不能这么走了,一旦荣娘就这么走了,铁板钉钉就成为杀人逃犯,田成的死一定会被栽赃在她的头上,否则她逃什么呢,逃一定是因为畏罪潜逃。
荣娘根本逃不掉的。
鸢娘看到荣娘哭的凄惨,也有些不忍,她就问了荣娘很多细节,比如说,她为什么会想要去勾搭王明远,桃花花笺又是怎么送到王明远手里的。还有,她喝的水是谁送的,这明显是一出栽赃陷害。
有人想栽赃荣娘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