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以前,宋钺肯定会认为贺境心做的不对,她应该抓住花想容,无论什么恩怨,一切都得经过堂审,是非公道自有定论。
可是经历过傅棠一案,宋钺倒也不会依然如此天真地认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谢家有个贵妃,这个案子若是真的堂审,谢家或许有罪,但绝不可能让谢家上下都去偿命。
宋钺:“这个案子……不会有隐情了吧。”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张满一眼。
花轿碎尸案,闹得那么大,拉下了那么多人,结果死者根本没有死!
贺境心:“没有的,花想容和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孩子,是真的都死了,没有隐情的。”
贺境心半点都不心虚,甚至还很理直气壮的开始说瞎话。
毕竟这个案子,死的人的确是都死了,花轿碎尸案是早就死了的人还活着,如今这个案子,却是所有人以为都活着的,其实早就死了。
那天花想容,以花家藏匿的大半宝藏,换的贺境心替自己保守一个秘密,那就是杜引章其实是杜家的嫡长子。
死去的那个,被恶意取名为杜引章的女婴才是她的女儿,杜夫人因为心怀恨意,故意在那孩子生病之后,拖延时间不给请大夫,最后那孩子就这么没了。
杜仲为了骗她,将他的嫡子充作她的女儿,一直到多年后,她才发现杜引章根本不是女孩儿,那时候,杜家怕是以为花家和骆家人都死绝了。
杜家为何不给杜引章改名字,甚至还给他起字为含之,理由真的很可笑。
那夜花想容去找杜夫人报仇,杜夫人哀求她原谅放过他们,她把自己的儿子给她,她没有让儿子改名字,让他顶着杜引章的身份活着,如此还要他们怎么样?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瞬间,花想容有了一个充满恶意的决定,既然顶着她女儿的身份活着,那就坐实了杜引章是她儿子的身份。
这个想法浮上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她一直很担心,自己死后,弟弟会失去依靠,蹉跎后半辈子,花家和骆家怕是要绝后了,但若是杜引章成为她的儿子,那将来娶妻生子,姓氏便可以延续下去,而花明庭也有人照顾,如此,她也能走的安心。
她的计划很好,但这其中有个不确定因素,便是贺境心。
按照贺境心的聪明程度,花想容觉得她迟早会看破自己的计划,说不定她已经猜出她女儿已经死了的事实。
果然如她所想,贺境心半点也不意外这一切,她以花家宝藏相赠,换得贺境心保守秘密,陪她一起再说一个谎。
最后,她恳求贺境心,如果可以的话,请带着花明庭和骆修远一起走,他们得罪了谢家人,谢家贵妃还没有倒台,谢家那么大个世家,不会因为死了这么几个人就倒台,他们不能留在洛阳,去别的地方也未必安全,但跟着贺境心和宋钺,说不定能换取一线生机。
毕竟,当初皇帝把宋钺贬出长安城,明里看是宋钺引得皇帝厌弃,但暗里看,这个举动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就看他们能平安抵达洛阳,中途没被人暗杀,就足以可见,皇帝绝对有派人在暗中保护他们。
贺境心当时听了花想容的交易内容,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就答应了。
毕竟,已经收留了一个张满,再多个花明庭和骆修远又算得了什么?
绝对不是因为他们钱多!
贺境心眼神十分真挚地看着宋钺,仿佛自己是个纯良的大晋好子民。
宋钺:“行吧。”
宋钺也不再问,毕竟究竟如何,只有花想容和贺境心知道,按照他对贺境心的了解,她绝对绝对不可能说实话。
但那也没有办法,他又没办法强行让她说。
那边,花明庭和骆修远已经将墓填上,最后再一起把墓碑立起来。
而这个墓碑的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坟墓,那里是给另一个孩子立的衣冠冢。
婴幼儿夭折,一般很少会给立墓做坟,但骆修远和花明庭觉得,一定要立,就立在父母身边。
骆修远蹲在墓碑前,给他们烧了很多纸钱。
他从未见过骆东彦,可是从花明庭的嘴里,他听过了很多骆东彦的事,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少年人。
贺境心和宋钺还有张满,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那边,骆修远和花明庭才将纸钱烧完。
他们站在坟墓前,默默地和他们作别,此一去,大概要好久都不会回到这里。
骆修远已经决定和宋钺一起去青州,他身份做了变更,但他举人的功名还在,如今他已经不是杜家人,不需要回去继承家业,他娘杀死了谢家很多人,谢家贵妃还在,四皇子还在,他若是去考进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倒不如跟着宋钺一起去青州。
花明庭是骆修远的舅舅,如今也只有这一个亲人,自然骆修远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走吧。”宋钺拍了拍骆修远的肩膀,“我们这会儿出发,赶一赶,还能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驿站。”
“好。”骆修远对着宋钺感激一笑,他是真的很感谢宋钺,能在这种情况下收留他。
宋钺倒也不是一点也不怕,但是怎么说呢……
有一就有二,没道理张满都收留了,自己的好友不敢捎带。
一个时辰后,一只大牛拖着一架二层小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官道上,而后面跟着的,是一辆马车,马的速度比牛要快的多,但马车的速度却意外的慢得很,马儿走的也歪七扭八的,显然赶马车的人相当不熟悉赶马车的技巧。
此时,洛阳府衙之中,一个衙差风尘仆仆地跑进来,对着张书鹤回话,“大人,他们已经出了洛阳境内。”
张书鹤正在整理牡丹杀人案的卷宗,要把前因后果全都规整好,封存起来,闻言,稍稍顿了顿。
他手边,正好放着一幅牡丹美人图,正是那一幅从谢家带出来的花想容的画像。
“知道了,你下去吧。”张书鹤摆了摆手,那衙差便下去了。
张书鹤看着手边的美人图,最终只是长叹一口气。
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吧。
其余的,又何必再去追究。
而长安城,太极宫,皇帝坐在御书房内,他面前放着的,就是那只花想容最后呈上去的盒子。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个盒子,好一会儿,冷嗤了一声。
他招来暗卫,问了问谢贵妃那边的反应。
暗卫:“贵妃娘娘很是哀恸,她父亲和兄长都没了,听说帮凶被放了,她十分震怒,随后,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就悄悄出宫去见了四皇子。”
皇帝冷笑一声,“继续盯着。”
暗卫领命下去,而皇帝的手按在了盒子上,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