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吃面,一人出神。
桌上橘黄色的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门外的细雨斜落在门槛边,滴滴答答,像是某种安眠曲,让屋中人心里踏实下来。
还有面条的香味缓缓弥漫屋内。
“檀,檀郎……”
谢令姜忽放下碗,头不抬的唤他。
“郎”的音拖得很长,软糯糯的,令人心痒。
欧阳戎想了想,亦改称呼:“十七娘。”
“不要十七娘,像长辈一样,还是生疏了点,你……你喊我小名。”
“婠婠?”
谢令姜低眸:“嗯,以前,只有娘亲与阿父能喊我小名的,我没准别人喊过。”
欧阳戎苦恼:“怎么感觉用叠声太肉麻了。”
“檀郎你……好好好,那你别喊了,欧阳公子喊妾身谢小娘子吧,记得客气点嗷。”
谢令姜重新抓起筷子,眯眼与碗里剩余的几根面条较劲起来,一下一下的戳断。
欧阳戎微笑:“好的,婠婠。”
谢令姜提醒:“君子慎独,欧阳公子慎言。”
欧阳戎点头:“明白了,婠婠。”
谢令姜两手端起碗,仰躺抿了一小口面汤,站起身,端碗出门,看不清表情:
“不理你了,洗碗去了。”
欧阳戎眨眼,立马起身跟上。
谢令姜走出门,夜风一吹,她紧了紧温暖的狐白裘披肩,感受到身后厚脸皮跟来的某人,
谢令姜红嘟嘟的唇角努力往下弯,沿着长廊,走进厨房,干净利落的清洗碗筷。
欧阳戎也溜入厨房,瞧见前方她站在灶台的水槽前、贤惠洗碗的俏模样。
欧阳戎低头检查一番,裙刀系在腰上,走上前去。
他直接从后面贴近谢氏贵女的娇躯,伸出两手,擒住柔荑,与她一同洗碗搓筷。
果然,欧阳戎发现怀中佳人丝毫未有挣扎迹象,只是脑袋更低了些。
刚刚换完僧衣后,被大淋湿雨发鬓的她,从裙摆割下了一根长条布料充当束发缎带,绾起了如锻乌发,扎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
柔顺青丝像西湖的柳条一般,拂过欧阳戎的右侧脸与下巴,有点儿痒。
欧阳戎嗅了嗅发香,歪头躲开一点,顿时余光瞧见了谢令姜嘴角的葱花油渍。
他手伸入怀中,顿了顿,欲掏手帕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何不用另一样东西给她擦呢?
某人点头。
谢令姜哪知身后檀郎的小心思。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灶台前,二人贴身站立的姿势,默契了不少。
臀儿微挪,身位小小的调动了下,她配合起欧阳戎的贴近。
谢令姜不再去多问他带没带裙刀,或说,是不是多携带了一柄裙刀。
只是某一刻,不知为何,她脸更红了些,喘气如兰,香颈宛若天鹅般弯曲,低头洗碗的动作别扭了一些。
二人贴身无言,享受了一会儿悠哉洗碗的时光。
直至谢令姜怯怯开口:
“檀郎,我以前曾做过一件大傻事。”
欧阳戎闭目:“嗯哼?何事。”
谢令姜低声难以启齿:
“当初在东林寺,甄姨曾有过订婚意向,主动与我阿父商量,当夜,阿父便问过我的意愿……”
“所以呢。”
谢令姜鼓起勇气道出:“所以……拒婚其实不是阿父他的意愿,相反,他还很鼓励。原因是,是我……”
她忽然旋身回转,两臂紧紧揽住他的腰:“檀郎,我真傻,真的,我怎么这么傻……”
欧阳戎摇头打断:“初次见面,不熟悉很正常,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慢热才是长久之道。”
谢令姜仰头凝视他的平静脸庞,喃喃:
“可我最近一直在回想,甚至时常做梦,要是当初没有那么多矫情想法,采纳阿父的建议该多好,说不定咱们现在都……”
“都什么?”
她憧憬:“都在乌衣巷那边一起过元正了……”
欧阳戎沉吟了会儿,摇摇头:“我倒是觉得,现在也挺好。”
谢令姜小心翼翼问:“被拒绝否定,你不生气吗?”
他指沾清水,点了点她翘起的鼻尖:
“不生气,反而有些开心,因为这才是我的小师妹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傲娇正经……
“不过现在好像变了点。”
欧阳戎语气有些困惑:“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什么刺激……”她微微偏开眼神。
欧阳戎摇摇头,认真说道:
“只是现在,可能需要再等一会儿了,婠婠,浔阳城的局势有些奇诡,眼下暂时无事,但很多人在等,若是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可不可以等咱们离开浔阳,去到洛阳……”
“好了,我都知道的,你不用担忧解释。”
谢令姜两根葱指按住他的嘴巴,赶忙表露心声:
“我明白的,我会很乖,先不提订婚什么的耽误你正事。”
欧阳戎缄默了会儿,突然指了指她红嘟嘟的唇儿:
“嘴没擦。”
谢令姜羞脸,抬起手背,欲擦试嘴角,欧阳戎按下她手,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他身子蓦地前倾,谢令姜瞪大美眸,小脸短暂慌乱,眼睛努力闭上,睫毛一颤一颤的。
“小姐在哪?”
“请这边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晚晴等谢氏丫鬟们的呼喊声,还有僧人的指路声。
欧阳戎与谢令姜应激分开。
“小姐,你没事把,夫人到处找您,担忧你被淋雨……”
谢令姜在僧衣上擦了擦湿手,走去一边,低头整理衣衫。
欧阳戎长吐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已经雨停天空,无奈一叹。
谢令姜转脸,怜声祈求:“你别难过好不好,你难过我也难过,心若刀割。”
欧阳戎立马点头,控制情绪:“好,明日再见。”
谢令姜瞄了一眼门外,趁着丫鬟还未进院,她突然扑进欧阳戎怀里,奋不顾身的抱紧他。
欧阳戎被她撞得有点懵逼,不过反应过来,立马两臂抱紧她的削背。
昏暗厨房内,二人面对面,紧紧抱在一起。
哪怕明日就能见面,但热恋情侣间分离之抱,如胶似漆,格外难分。
谢令姜不管不顾、恨不得将娇躯全部揉进他的胸膛里。
只可惜,与世上其他小娘相比,她与檀郎的两颗炙热跳动的心脏,永远都要远上几寸距离。
玉人满怀,欧阳戎瞬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饱满幸福感。
以前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现在是自家儿子的食堂……
她忽然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交代一句:
“檀郎乖,我先走了,但……但还有两件湿透的衣儿在房里,你……你帮我烘干下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回答,谢令姜的唇角在欧阳戎肩膀的布料上用力擦抹了下,红着脸,飞一般逃走。
欧阳戎愣住,手指摸了下肩膀油渍,看了看僧衣小女郎披着烘干礼裙与狐白裘披肩离去的倩影,他不禁皱眉疑惑。
话说,礼服与贴身纱衣她不是带走了吗,还有什么衣服没穿,留下劳烦他来烘干?袜子吗?等等……
霎那间,某位正人君子脸色微变。
这样的小师妹,他有点难顶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