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属下们愚钝,办事不利,放跑了欧阳良翰,没有执行好您的计划,是我们拖后腿了。”
与阿谀奉承的柳福不同。
柳子麟此刻脸色,颇为兴奋,手指着台上噤若寒蝉的刁县丞等官吏乡绅,还有台下战战兢兢的龙城百姓们,咧嘴道:
“看谁以后还敢小看咱们龙城柳家,这群墨吏刁民,这些日子仗着欧阳良翰撑腰,真把自己当爷爷了?把咱们柳家当孙子?
柳子麟一脸畅快,厉声指着下方的沉默众人:
“现在知道,谁才是龙城铁打的老爷了!?”
全场噤声低头,敢怒不敢言。
柳子安默默听完面前二人言语,微微点头,淡淡道:
“好,三弟说的没错。”话锋忽转:“那现在就去,把这些墨吏刁民全都都扣走,那边不是有一批现成的官船吗,能带走多少带说的,走,回西岸剑铺去!”
柳子安阴沉着脸,大手一挥。
柳子麟与柳福齐愣,对视了一眼。
“二哥。”
柳子麟朝转身欲走的柳子安疑惑道:
“不是立威吗,把这些累赘带回去干嘛?当人质?可欧阳良翰也不在龙城县啊。”
柳子安停步,拍拍柳子麟的肩膀,点点头道:
“你不是要给大哥报仇吗,这些人当初在街上冷眼旁观大哥被捅刀子,落井下石,都是帮凶!
他仰天叹了一口气,一脸认真道:“那就送他们上斩龙台。”
柳子麟听的一愣一愣的。
待听到“斩龙台”三字,微微打了个寒颤,似是想起了这位二哥早早在斩龙台那边备下的布置。
那原本是用来招待欧阳良翰的。
而此刻,柳子麟看了看柳子安扯起的嘴角,那隐隐喋血凶残的杀意。
“二哥,这……”柳子麟又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你忘记了大哥的仇了?”
“不……不是,怎么敢忘。”
柳子麟欲言又止,眉头大皱,小声道:
“可是二哥,这龙城县毕竟是咱们柳家发迹之地,就算今日之后,得卫氏助力,升上两京,可以后难免还有族人在这儿混,割这么多人头去祭奠,会不会不太好。
“况且咱们柳家祖坟也在这……
“要不还是稍微留上一线,去挑出几个爱蹦跶的当众虐杀祭旗,剩下的这些,就像两脚羊羔一样老实了,这不是大哥以前教咱们的吗……
“若是全给杀了,还去奴役压榨谁?”
柳子安静静听完这位三弟言语,期间他侧目一直看着脸色犹豫的柳子麟。
这位病怏怏的柳氏现任家主忽然道:“三弟,你还真是听大哥的话。”
柳子麟讪笑:“二哥,你与大哥的话我都听,现在只听你的了,只是觉得大哥说的有些道理……”
柳子安观察打量的目光霎时收敛、消失无踪,他叹息一声:
“三弟啊,你这是妇人之仁,要不二哥我也教你一个道理。
“杀了一人,他们要杀你。杀了十人,他们痛恨你。杀了百人,他们畏惧你。而杀千人杀万人,他们会歌颂你。
“这条路,你只有杀的人越多才会越安全,你明白吗?”
柳子麟啊嘴无言,脸色有些复杂,他手足无措,似是陷入某种挣扎。
柳子安露出一些疲倦脸色,大手用力按住柳子麟肩膀,后者怔怔注视他。
柳子安一脸诚恳说道:
“三弟,我又何尝不是,时刻在为柳家着想,这些日子,我竭精殚力,只想完成大哥夙愿。”
不,他一点也不想。
柳子安不动声色收回手,手入袖中,摸了摸袖子里一副冰冷坚硬的青铜面具。
面具崭新。
这是剪彩礼之前,玉卮女仙帮他铸造的,里面已经收集了一个女穗工的幻影,只要有此物在,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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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玉卮女仙就是这么做的,自北方海滨一路南下,躲避了很多追杀,甚至敢在隔壁那群吴越女修们的眼皮子底下潜伏下来……
柳子麟听完柳子安一番言语,脸色迟疑挣扎片刻,很快露出决断脸色:
“好,二哥,我听你的……”
笼袖垂目的柳子安却忽然打断:
“等等,你刚刚是说,你去鹿鸣街看见了栗老板的人,伪装成强盗,控制住了苏府那一家人?”
柳子麟点头:“没错,应该是那位卫家公子的吩咐,也不知在谋划些什么,这位卫公子,不愧是京城来的,倒是花样多,比咱们会戏耍猎物。”
柳子安没再理会柳子麟,转身走到台边,遥望鹿鸣街方向,嘴里微不可察的呢喃:
“祭献这些蝼蚁,以量取质太麻烦,若是那一家人身份血脉的话,挑一个男丁出来,反馈的灵性倒是足够了……
“也是,柳子安啊柳子安,你又何必执着于欧阳良翰这个祭品,虽然玉卮女仙借之成功升品过,他的灵性肯定是足够的……没错,就是这样,别被愤怒冲昏头脑。”
柳子安重新抬头,就在他张嘴准备再次部署之际。
“家主,家主!龙城县衙那边又派人来了,被老仆的人抓住了。”
不知何时悄悄退下的柳福,去而复返,突然带回一个奇怪消息。
柳子安不耐烦的挥挥手:“都来两波了,烦不烦,拖出去宰了。再敢来烦我,等会儿回去,顺路把那些残兵败将全抓了。”
“家主,这次有点不一样,不只是来傻乎乎求船的,老奴还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个好消息,欧阳良翰他回龙城了,现在就在县里!”
柳子安先是动作顿了下,旋即瞪眼蓦喜。
“好好好!”连呼三声,他背手身后,来回踱步,兴奋片刻,冷静转头,眯眼吩咐:“来人啊,替我递一封信过去。”
“遵命!”
柳福立马扭身,退下执行。
一旁的柳子麟也满脸狞笑:“好你个欧阳良翰,还敢回来,真是冤家路窄!”
“哼。”柳子安转头,目光冷冷投向场上这些墨吏刁民们,还有不远处河滩前停泊的成批官船,他点了点头:
“欧阳良翰,你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今日涨水的缘由,不知道整座龙城县现在是一场关于鼎剑的局吧?没事,就当个糊涂鬼好了,我就喜欢站在背后看着聪明人不明不白的死。”
柳子安喃语,旁边的柳子麟偏头看了一眼二哥。
约莫一个时辰后。
折翼渠,松林渡。
典礼台内外,万籁俱寂。
就在这一片压抑沉默之中,有一道年轻县令的身影默默赶到。
全场无数道各异的视线投去。
欧阳良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