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妲看着满屏的弹幕突然消失。
就和她以前出现在教令院活动现场，施加的沉默光环一样。
实际上，她来这里的理由还有一个。
自己在“月莲杯训练家大赛”都现身了，总不能对同样在举办的“学院争霸赛”厚此薄彼吧。
她看着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但愣是没有人发言。
不由地有点安静。
明明“月莲杯训练家大赛”时，她和人之神现身，直播间里也挺热闹的啊！一堆“见过人之神陛下，小吉祥草王陛下”的问候语。
终于，一条弹幕划过。
“那么，伟大的智慧之神，是否认可这位学者的研究呢？这位学者似乎将世界的阴暗面归咎于人性……”
弹幕中，第一次接触到智慧之神的观众不知所措，不是他们不想要说话，而是不知道该发表什么高论，好吧！他们承认自己有点紧张，就和当学生被老师点名一样。谁都不敢举手。
而智慧之神，身份、地位以及其带来的压迫，可比世界上所有的老师加起来还高。
要是发表什么愚见，这可真是在神明面前和全世界面前丢脸了。
有的人把玉简都放到了十米开外，神明的目光仿佛穿透屏幕注视着他们，让他们既不敢看，又不敢把直播给关了。
小心脏跳个不停。
还有噗通一声，从沙发上跪下的。
提瓦特出现一副奇景，没有玩玉简的人看着那些看直播的人，突然正襟危坐，吃零食的，悄悄把零食塞到桌子底下或者移到旁边，喝饮料的赶紧放下饮料，在蹲坑时看的人更是……一个激灵。
甚至开着直播，家里正在吵架的都不敢吵架了。
神明的震慑力隔着屏幕也恐怖如斯。
不过，有勇气的人还是不少的，尤其是来自于各国的学者终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发出求知的疑问。
纳西妲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人发问，自己作为智慧之神才是丢脸丢大了。
“萨齐因用自己毕生的经历，总结成这些资料……他的研究并非谬论。但这么说吧……真理在我眼中就像是须弥的蕈猪。”
“得益于网络的你们，就算没有来过须弥，也很多人都见过蕈兽的图像吧！没见过的……现在应该也可以搜索到。”
“下面的话语或许稍微严厉。”
“世界上，有的人只看到了蕈猪背上的蘑菇，于是说‘蕈猪就是蘑菇’。有的人只看到了蕈猪的身体，于是说‘蕈猪就是野猪’。也有的人，自认为看透了本质，宣布‘蕈猪就是兽肉’。”
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解答，就算是纳西妲也稍微有点紧张。
不知道自己的话语，会不会被人误解。
自己的语气是不是不够温柔。
但学术是需要一个认真的态度的，所以她没有露出微笑。尤其是人性这沉重的话题上。
“智慧之神您的意思是，这些结论或许都有其正确的一面，但都没有客观描述蕈猪本身？”
能购买到玉简，并且能耐心看须弥学院争霸赛直播的观众，综合素质大部分不错，加上智慧之神的话浅显易懂，他们一听就得以理解。
而其他观众，虽然不敢发言，但为发言者的话语点个赞还是会的。
在这样的对话，感觉他们也沐浴了智慧，下次学业，工作考试考核，都可以多考个几分吧！
还有，请老师们做个人吧！
不要把今天的谈话，作为什么“人性”的考题。在下次叫我们写答案。
“我作为观众倒是想要反驳一下，世界并没有完全因为人性变得越发糟糕，就算这的确是世界运行的一部分，但世界也在因为人性变得更好。勤劳，善良，爱好和平……也绝对是人性的一部分。”
大部分观众并不知道发这条消息的是谁，但纳西妲可以寻“声”而知每个发言者的身份，这位发言者是——璃月玉衡星。
在岩王帝君还在位时，就敢质疑神明的人。
不过，此刻她质疑的不是智慧之神，而是那个学者。
有人带头发言后，终于更多人加入讨论。
有人认可玉衡星的答案，有人认可教令院学者的答案，有人认为只有如人之神的善恶法则可以约束人性，也有人说，就算这样人性也不是完全受神明掌控的，因为世界上依然有人在纷争，在作恶。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有人以拯救世界为行动为理念，带来纷争又该如何算。悄悄点名至冬。
纳西妲心中露出一丝笑意。
这样的讨论，才是一个智慧之神想要见到的。
在有限的知识边界之内，有人盲目地相信世界的美好，也有人自以为是地谈论世界的丑陋。
她的这句话，非赞扬和贬义，只是客观描述罢了。
面对真理，所有人都是无法看见“蕈猪”的人，包括她自己，包括姜逸，没有人能理解它的全貌，他们都在找寻真理的路上。
只是有人的知识圈更大，有人的知识圈更小，真理就和“道”一样，比一个宇宙还要大的多，比一万个宇宙还要大的多。
全知全能，是在全知域内的全能。
姜逸此刻的知识也是在不断增长的，但他的确足够构建一个宇宙的秩序，把握了一份创世之理，灭世之理，以及中间的过程。
未知和全知，就和存在与不存在一样，是永远存在的两个面。
是为“学海无涯”，“大道无涯”。真理为只可接近的彼岸。
当“未知”两个字存在的时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全知全能”了。蕈兽之外有着须弥，有着提瓦特，有着宇宙。
全知全能者只是有不断将“未知”化作“已知”的能力。
好了，拉回话题。
“消极的智慧也是构成真理的一部分。”
“如果今后有人想要重走萨齐因走过的路，我也不会阻止。”
纳西妲看向人们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否会阻止学者对人性的探究？那位卡维先生为何摔掉‘才识之冠’？”
她解答了前一个问题后，继续道。
“萨齐因视角的‘实验’与‘结论’，研究资料记录的‘灾难’与‘人性’。老实话，客观、沉重、负面……”
“但只有真正对此产生共鸣的人，才会陷入痛苦，继而对历史感到虚无，对现在充满迷茫，对未来保持悲观。”
“我看见现场有记者，等下在采访冠军时，那位冠军或许回答你们的疑问。”
“也就是小吉祥草王大人承认这位妙论派的代表依然是冠军？”弹幕道，“那我可以问，如何战胜因痛苦和迷茫陷入的‘虚无’吗？”
纳西妲笑笑，看向旁边：“这个问题，由这位特邀评论员艾尔海森先生来回答如何？”
她开始熟练地把握回答的节奏。
艾尔海森平静无比，被点到名也毫不紧张。
“既然小吉祥草王大人让我来说，那我就说吧！”
“宏大的理想未必能够对抗虚无，微小的选择却可以。”
“借由选择，理想者奢求幸福为众人降下，即使自身将被排除。其将无从触及真理之沿，直至抹去遮蔽双眼的蒙昧。”
他说的就是萨齐因。
“重要的不是世界现有的模样，而是人们希望它变成什么样子。”纳西妲点头，“当然，神明不会苛责每个人一定要去做些什么。”
“那么，教令院会公开萨齐因的研究资料吗？”人们沉思后，又有人发问。在回播的可以把“鬼”也露进来的视频中，萨齐因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说到自己的资料在哪儿，就被卡维砸碎了“才识之冠”。
话说，消灭了意识碎片，算不算杀人啊！
不少人心中颇为可惜，没有听到资料在哪儿。
“那么应该听到了吧！卡维对萨齐因的回应，那个答案其实不必采访，就已经在这里了。”纳西妲让镜头向着卡维。
卡维露出勉强的笑，靠！自己刚才是不是有在全世界观众面前丢脸啊！
幸好直播没有继续对着自己，让自己有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
“好吧，我对来此的记者，还有观众们，再次强调一遍，就如萨齐因让现场的人做见证一样，我也让大家做过见证。”
他挠挠自己的金发，压制心跳。
“我的决定没有改变，我不知道他的研究是否正确，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去完成。作为学者，贸然推翻他的观点也是独断傲慢。”
“我只知道，让一切停在这里，此刻和未来所有参赛者就不会感到痛苦。”
他手放下后，紧张地捏了一下手掌，“所以，小吉祥草王大人，我允许他理论的传播，但不想要他的研究资料公开。”
“他视我为财产和研究的继承者，决定把一切都送给我，那就让他的所有东西都去帮助那些人吧！他观察到的……正在遭遇苦难的人。”
“我……我说完了。”
他自暴自弃、内心疯狂催促摄像头的离开。
观众们望着这一位被萨齐因称为，教令院奇才虽多，但唯有他和其相似的学者。
可怜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痛苦的根源。
萨齐因的资料其实藏在阿如村，纳西妲早就知道冠冕之中存在萨齐因的意识，还有萨齐因的研究。
她尊重萨齐因选定的继承者，卡维的选择。
封存资料。
这是她最初就想好的，担心资料可能引发混乱，但并不会抹除萨齐因在找寻真理的过程中做出的努力。如果萨齐因选中的人无法承受这些研究，或是这些研究带给更多人痛苦，她派遣的阿帽，会适时地出手干预。
阿帽散兵，就是她保证大赛顺利进行的后手。
而人性的探讨，无疑是散兵应该学的一课。
姜逸有姜逸的教导方式，利用稻妻丹羽等散兵故去的友人改变散兵，而她嘛……还是请散兵继续当因论派的学者，写“论文”吧！她会亲自审核。
至于亡魂没有转世之类的，世界上的幽冥体系从来不是一种，觉者才讲究轮回，而姜逸带来的仙道其实并不讲究，毕竟，如果轮回了，祭拜的列祖列宗又在哪儿？香火总是给亡魂的。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也是一种自然大道的方式。被永恒记忆，如纳塔那边一样，化作祖灵，也是一种方式。
姜逸手中掌握着轮回，也掌握着自然消亡。
不求生生世世因果无尽，只是一生一世干干净净。
纳西妲解答着观众们的疑惑，也非常期待，因论派的后辈能搞懂萨齐因的理论，并且找到跨过绝望的方法。
托了一个小时，纳西妲结束回答，学院争霸赛开始颁奖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