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谢尔遭遇着此生最大的危机。
在那幽夜菲谢尔的三言两语下,幽夜净土的大书记官奥兹,背叛了她。
在幽夜净土的传说中,奥兹和幽夜菲谢尔并不和睦,因为他将《圣国的咏唱》这本昭示幸福的预言书带回了幽夜净土。
“那边的也是小姐。既是小姐,就是我奥兹的主人。”奥兹如此道。
所以,只要是主人的呼唤,他就降临到主人的身边。
幽夜净土下着雨。
偌大的城堡,童话的圣土,没有歌声,唯有阴云笼罩。
“……幽夜净土……不是那种儿童游乐园一样的地方……它是为无法面对现实之人准备的坟墓。你会葬身此地,我则带着我们幻想出来的奥兹,永居王城。”幽夜菲谢尔气势凛冽,俯瞰着失去了奥兹的菲谢尔。
这片坟墓不是因她而生,而是因菲谢尔而生。
幻想出如此庞大的国度,却不能承受。对自身创造的事物感到动摇,然后逃避。
她已经失去了断罪之皇女殿下的身份,也失去了幽夜净土,一个无法真正抵挡幽夜净土的皇女,怎么能称之为皇女呢?
唯有降临于此地的她,才是幽夜净土如今的主人。
对方不配拥有这个世界。
荧、派蒙、枫原万叶,辛焱和莫娜,见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己骂自己的骂战。
一口一个小艾咪。
一口一个软弱的傻瓜。
一口一个滚出去。
就算是早就对骂声不以为意的辛焱都升起了火气。
菲谢尔像是战败的斗士,一句话都说不出。
莫娜叹了口气。
这精彩的骂战,足够代表着这件事对菲谢尔来说困扰了许久。
姜逸在外界重新拿了一盘糕点,听着幻境里面的骂声。
“嗯,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呢,就算这样你也相信她?”月亮的声音带着好奇,不是质疑菲谢尔,单纯是想要明白这股名为“相信”的感情。
“一切故事的主角,在胜利前总是要遭遇一些挫折,就算对手是自己。犹豫,畏惧,胆小,然后重拾勇气。”姜逸道,“你看,反击不是很快就开始了吗?”
菲谢尔直视自己恐惧与黑暗的化身,多年来无法逃避的噩梦。
她的身边是自己曾经没能拥有的朋友。
在朋友帮助下,她通过了这邪龙低语,魔物肆虐,如同噩梦般的图书馆。
就算是面对此地的幽夜皇女,她也不会输。
顺着高台的阶梯一步步上前,在幽夜皇女惊讶的目光下,来到她的面前。
菲谢尔先是承认了自己当初的软弱。
“我是有过那样的日子,因为……我是一个不能面对现实,成天做白日梦还不堪一击的人。可……在看到这片幻境的一瞬间,我就想明白了。”菲谢尔带着自傲,带着不输于眼前戴着王冠的皇女的傲气和尊贵。
高耸入云的巍峨城堡,超越庸俗之人想象的幻梦。
“看到外面那么惊人的幻象了吗?无比庞大,无比美丽……这就是我的想象力,我力量的根源。”
她绿色眼眸锐利无比。
将幽夜菲谢尔之前对她的谩骂,全部骂了回去。
“自大,狂妄,钻在我影子里沾沾自喜的灰尘,残缺而失败,你才是拖我后腿的人。”
“懦弱,所以浑身尖刺,胆小,所以靠自暴自弃来伪装。这样的你……比我更弱小。”
幻境之中,菲谢尔向着夺走了她一切的幽夜菲谢尔伸出了手。
幽夜净土,王城,子民,还有伙伴奥兹。
这些属于她的东西,都该回到她的身上。
“听上去……是基于故事或戏剧的传统转折流程而做出的判断,又或者是,直接看见了未来所带来的信心。”月亮望着对决的两位菲谢尔,“独一无二的菲谢尔,这前面那句话的回答,却昭示着你心中的信心,来自于对朋友的相信。”
“我很好奇‘相信’这份感情所带来的色彩,其中的变化。”
“人类的友谊,可以让人信任朋友,但对于这一份友谊的回应,不同的人又会有不同的选择。”
“比如,眼下之人的选择。”
“为了帮助朋友战胜她心中的恐惧和懦弱,有人选择了语言,有人选择了行动,有人选择了默默支持的旁观……甚至有人选择了,给予伤害。”
枫原万叶,辛焱,莫娜,荧和派蒙……还有奥兹。
“个体的特殊性,带来混沌的系统。”月亮继续道。
“不同的抉择,让每一个生灵都独一无二。”
“这确实是人类的魅力。”
姜逸笑着听她的夸赞。
于是问道:
“如果研究‘相信’,还有‘情感的反应’,我想……唔,我先问一句,你有好朋友吗?”
月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很多的孩子将我视为朋友,我们曾一起做游戏,聊喜欢的游戏和点心……直到天明。”
“那你呢?你认为自己是孩子的好朋友吗?”姜逸再次问道。
“……怎么说呢?我应该是符合朋友的定义的,但好像又有点差异。”月亮似乎有点苦恼,“相信可以是单方的,也可以是双方的……但我并没有遇到过,什么需要依靠相信才能解决事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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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根据上一次的回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姜逸想起上次的金苹果群岛。
我们之间,有“相信”的友谊吗?如果友谊可以衡量,对于我,你我之间,又是什么尺度呢?姜逸在心中暗道。
月亮听出了未完的话,一时间,也在思考着自己和“菩提”的相遇相识。
幻境之中。
“叛徒”奥兹说明了自己站在另外一个皇女旁边的缘由。
奥兹只会跟随断罪之皇女菲谢尔,二位都是菲谢尔,但就算是失去了他,菲谢尔也没有失去断罪之皇女的身份,她依然认可着自己作为幽夜王族的高贵,勇敢地走上了高台,直面幽夜菲谢尔。
“‘菲谢尔’究竟是什么?”奥兹对菲谢尔询问道。
菲谢尔是菲谢尔,高贵又平凡,水平一流可总也交不到太多朋友的冒险家,是不可思议之国的皇女殿下。
胆小又强大,惧怕他人的闲言碎语,也渴望得到他人的崇敬。是一个常在心中自我批判,被自己打败无数次,又无数次站起的进取者。
世上只有一个菲谢尔,只有一个人当得起菲谢尔这个名字。
高台之上。
天光所在,金发绿眸的菲谢尔和金发红眸的菲谢尔相对而立,深紫的虚空,衣柜和书籍散落飘浮,带着支离破碎的伤痛。
菲谢尔是指向梦想与自由之美,复杂而单纯的符号,无论是否有人追随,小艾咪都是菲谢尔。
“呵呵!”
“居然是如此简单的答案吗?”
菲谢尔捂着一只眼眸大笑。
同样的,无论是害怕现实的幽夜菲谢尔,还是她,都是菲谢尔。
那在心中无意识写下那句箴言的贤明之人。
“令我的子民自由,不囿于古老法则。”
她们是一体的。
光明的人身和黑暗的影子,共同组成的存在,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所以,接受黑暗吧!
“……”幽夜菲谢尔消失,回到了菲谢尔的心中。
带来了那真正的姿态。
漆黑镶嵌紫色宝石的王冠,阳光般的金发,红宝石般的赤瞳,白色、紫蓝色和黑色构成的华丽礼服。
“……哦呵呵呵,来了吗,诸位。我之臣民们!听见了吗,本皇女的召唤!”
“吾之宫廷大法师,吾之宫廷侍卫长,吾之御用乐师,吾之家臣,还有记录本皇女找回真心,再度君临幽夜净土的伟大时刻的闹钟。”
“……”派蒙感觉到了冒犯。
“吾之夜鸦眷属,吾之守卫们,打开圣国的大门,欢迎吾之友人,来到这片自由与戏剧的至夜圣土。”
菲谢尔的声音传遍了古老巍峨的壮丽王城。
一道光芒从幽夜净土所在的宇宙之外到来。
姜逸踏着虚幻的阶梯,来到这菲谢尔的故乡。
“至圣的统御者,幽夜净土的皇女,吾之友人。”
“吾在此地,见到了汝之治下静定沉默有如巍峨山峦的骑士,净土国度的领主。还有……撕扯吞噬庇护万物的夜空、建立一己巢穴的邪龙塔斯拉克。”
“它潜行渐进,磨砺爪牙,以带火的吐息灼烧汝的心,映红了汝的眼眸。”
“但命运的宿敌,已经迎来了终末!”
“汝之勇气、诚挚与善心,已打败幽夜净土的子民们,长久如噩梦的邪恶。”
“雷霆为你而嘶吼,高塔为你而建立。”
“请允许我……”
“为您这位有着那玫瑰般优雅的面容,能公允的裁断一切,以英明治理圣国的高贵皇女,献上……”
“庆祝您胜利的礼物。”
菲谢尔如果有尾巴,此刻能翘到天上。
幽夜净土真的降临了,但她明白,隐藏心中的负面情感并不会就此消逝,她也做好了带着这些弱点继续战斗的准备,因为她拥有的东西独一无二,如此美妙。
可在此刻……她发现。
今天获得的东西,超越她的一切感官,那幸福美好,是极致于身躯之外的无上美梦。
昔年,那困顿于荒芜世界,为生计发愁,幻想于自己是“洞悉过去未来,提瓦特真理之人,注定超越神明的凡者”的友人,已经几乎实现了他自己不真实的愿望和幻想。
谁能知道,
在那暴风雨的夜晚,少女从图书馆中找到了前往未来的路,对自己说,要创造自己的梦想之国,捡起石头搭出城堡与乡镇,铺上山岭和海洋,并且告诉所有同样抱有梦想的灵魂。
“请为一切不真实之物感到骄傲,因为我们高于这个世界,因为,吾等金碧辉煌的王国,是狭小又禁忌的乐土。”
谁又能知道。
少女在几年后,见到了同样抱有梦想的友人。
将不真实化作真实,将乐土带向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