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闻阳楚生性多疑,而是作为朝廷委派的官员,立场上天然就与金州军有差异,不能不怀疑鲁若麟这样做的用心。
“东翁作为朝廷打入金州军的契子,朝廷是希望通过东翁扩展朝廷的影响力,慢慢将金州军真正的收为朝廷所用。这个意图不但大人心里清楚,金州军上下同样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平辽伯依然毫不犹豫的就将大人接纳并委以重任,在我看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余师爷想了一下回答道。
“哪两个原因?”闻阳楚立马严肃起来。
“一个原因就是平辽伯对大人的认可。听说当初如果没有得到平辽伯的认可,大人也不会被委派到辽南来,不知可是真的?”余师爷问道。
“确实如此。杨阁老也曾对我说过,金州军与大明不同,没有实干之才是无法立足的。我也是因为办过一些实事,才会被杨阁老选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平辽伯才会同意我到辽南来上任。”说起这个事情闻阳楚还是非常得意的。
闻阳楚只是一个三甲进士,一直都在地方上打转,按说前途比那些京官差远了。不过因为他在地方上比较务实,这次才会被杨嗣昌选中委派到辽南来。
虽然说到辽南来肯定会面临很多困难,而且前途未卜,但是其中也蕴含着机遇,就看各人怎么看了。
而且为了补偿闻阳楚,朝廷将他从知县一步提拔到同知,也算是超拔了。
“看来平辽伯对东翁也是做过一些了解的,否则不会轻易让一个自己看不中的人来到辽南。”贺师爷在一旁附和道。
“应该是如此。那就要说到第二个原因了,既然平辽伯明知东翁代表的是朝廷,是朝廷渗透金州军的契子,那为什么平辽伯一点都不担心,非但没有架空东翁,反而委以重任?”余师爷这是卖了一个关子。
闻阳楚也非常给面子的应和道:“为什么?”
余师爷得意的说道:“那说明平辽伯一点都不担心底下的官员和百姓倒向朝廷,反而有把握收服东翁。”
“收服我?平辽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闻阳楚有些不信。
余师爷则从另一个角度为闻阳楚分析:“东翁对平辽伯印象如何?”
“尚好。平辽伯骁勇善战,又治理有方,是难得一见的人才。更难得的是不同于一般的武人,他体恤百姓,平易近人,所帅之师也纪律严明,与百姓秋毫无犯,殊为难得。”闻阳楚实话实说,并没有掺杂偏见。
“那东翁对金州军的官员们又如何看?”余师爷继续问道。
闻阳楚似乎有点明白了余师爷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实干之才,一心想要做一番事业的。至少没有看到什么勾心斗角,即使有所争论,也是就是论事,不涉及其他。”
“那是在金州军做事顺心,还是在朝廷做事顺心?”余师爷似笑非笑的追问道。
闻阳楚思索了一会,还是遵从与自己的本心,坦诚的说道:“如果要我选择与什么样的上级和同僚共事,可能与金州军的这帮人一起会更舒服一些,至少不用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然,金州军任用女子为官这一点实在有违伦理。”
“东翁不过是参加了金州军的一场议事,就对金州军如此认可,可见金州军有其独特的魅力和吸引力。特别是像东翁这样的实干之才尤其容易受其感染,我想这也是平辽伯当初选择东翁来辽南的主要原因。志同则道合,时间长了,或许东翁对金州军会更加认同也说不定。”余师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让闻阳楚心中也有些了然。
“你是说平辽伯想要通过让我做事来同化我?”闻阳楚诧异的问道。
“应该是如此了。”余师爷点点头。
“难道他就不怕我暗地里将那些官员和百姓拉到朝廷这边来?”闻阳楚辩解道。
余师爷摇摇头:“如果是朝廷强盛之时自然会有此顾虑,但是对比金州军和朝廷治下百姓的生活,以及官员的发展前途,东翁觉得朝廷能够有多大的吸引力?”
虽然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旅顺的情况,但是闻阳楚知道这里的状况比朝廷治下要好得多,顿时沉默了。
贺师爷也在一旁感叹道:“如今的大明早就不是皇家和百姓的大明了,已经成了豪门权贵的大明。百姓饥寒交迫、无立锥之地。寒门子弟无出头之日,能够中举和中进士的几乎都是富贵子弟,朝堂之上更是被权贵把持。反观金州军,那些刚到的流民都能吃饱穿暖,官员任免只看能力,不问出身。而且公平公正,顿时高下立判,有志之士该如何选择简直一目了然。”
“我身受朝廷重恩,肯定不会背叛朝廷,既然金州军想要同化我,那我干脆推辞掉身上的差事算了。”闻阳楚纠结的说道。
“东翁此言差矣。东翁忠诚于朝廷,完全不用因噎废食,大可保持初心即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反而落了下乘。何况平辽伯行的本就是阳谋,他知道朝廷不会允许你被架空,干脆反其道而行之,赋予你更多的权利。既显得他宽容大度,又可以潜移默化的影响你。而凭心而论,东翁就愿意这样碌碌无为,最后被灰溜溜的赶回去吗?”余师爷摇着头否认了闻阳楚的想法。
“只有东翁手上的权利越大,才能更多的为朝廷争取利益。至于平辽伯是否能够如愿以偿,关键还是要看东翁你自己。只要你坚守本心,说不定可以感化一批心向朝廷的人呢?”贺师爷也在一旁劝道,虽然这说法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势单力孤,何其难也。只能希望朝廷尽快将那些委派的官员送过来,这样或许有可能完成朝廷的目标。”闻阳楚从本心上来说还是希望能够干一番事业的,逃避并不是他愿意选择的。
“朝廷派过来的官员为何迟迟不到?”余师爷好奇的问道。
“因为当初平辽伯言明只要吏员,或者干实事的低级官员,导致争议颇大,所以朝廷一直无法将此事定下来。”闻阳楚无奈的说道。
余师爷和贺师爷相视一眼,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