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然走后,我没有浪费剩下的酒,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听着海浪起起伏伏的声音,痛快地喝着,可是这终究只是啤酒,即便我的身边落满了空瓶子,也没有让我彻底醉倒,充其量只是半醉半醒……
我又躺平在礁石上,带着凉意的海风不断逼着我清醒,可体内的酒精也不甘处于下风,于是这种半醉半醒的状态就一直持续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半醉半醒的时候,可以保持平静,而我也不例外。
一闭上眼睛,我就好像被困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我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荧幕,播放着我的生平:我首先看到了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用吉他展示着自己的天赋,引来众人的恭维和称赞,在那个生日宴会上,我爸妈送了我摩托车和最好的乐器,我一度以为,我会一直把这样的生活延续下去,意气风发,玩乐随意……第二幕:我家破产了,我爸从监狱出来,压迫着我去重铸属于这个家庭的辉煌,我做不到,于是无能狂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砸着曾经被我视为朋友的乐器;第三幕:我的狗被摔死,我抱着狗的尸体,一个人在雨中站了很久;这中间,就像电影被快进了,栾雨突然闯进了画面,她穿着很素净的衣服,站在学校门口,夕阳却给了她色彩,把我惊艳了好久,当即决定要认识她……而后,便是一场长达近三年的旅行,我们一起忍受寂寞,也享受着自由随意的快感,并伴随着温存和争吵……
我是快死了吗?
为什么这些已经抛弃的回忆,会像电影回放一般,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很痛苦!
点上烟,又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逼着自己不去回忆,渐渐失了神,而眼前的大海,也就变成一片苦海,海面上飘着一只孤舟,摇摇晃晃,却不知道是谁在自渡……
我终于放声高吼,还没有尽兴,饭店却传来了打烊的信号,让我把帐结了。
又孤独,又好笑……
于是,把帐结了以后,我便撇嘴笑了笑,并彻底陷入到了沉寂之中。
……
随着饭店关掉了最后一盏灯,海边也彻底陷入到了没有人气的死寂中,我这才将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我竟然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了鹿溪,她好像已经离开了我很久,却回到了公众的视线中。
这是在某个高端商场举行的品牌秀,鹿溪延续了之前和这个品牌的合作……
她变了,变得爱笑,变得善谈,并尊重媒体,她在这个现场和媒体谈了今年的工作计划,她会接拍一部新剧,还有数个广告代言……
我恍惚了,看着屏幕里这个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场景,渐渐又想起了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夜晚,我们在房车里,一次次肆意的释放着自己,直到力竭……
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这只是片刻的欢愉和融合,而后,我们终究回归到了各自的世界里,无法打扰;仿佛,曾经的我们,以殉情的方式,已经双双死在了那个房车里,现在,是重生,新的躯体,新的人格。
她竟然爱笑,爱说话了!
我将这条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远处传来一阵船只的汽笛音,才将我猛然惊醒,惊醒的那一刻,我有些力竭了,独自重喘了很久……
这大概就是竭尽全力去爱过一个人以后却得不到的虚脱感;于是,我更加憎恨!
……
回到酒店,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才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和任然喝的啤酒,很让我感到意外,说是啤酒,后劲竟然这么大,我的脑袋几乎快要裂开了,我不停地捶打着脑袋,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直到柜子上的手机发出了震动的声响……
这是吴罗阁给我打来的电话,接通之后,他便向我问道:“你还在青岛吗?”
“在。”
“还打算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