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乔娇还在沉默着,雪突然就下大了,纷纷扬扬落在水库的水面上,也落在了我的肩头,脚下,带来了一阵寒意,而服务区的车子也越积越多,车子多,人就多,只见女卫生间的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队,这是节假日才会有的现象,确实是要过年了,这些都是从各地回来的归人,唯独我不是,我还在漂泊着,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以连过年这件去哪儿根本就不需要有悬念的事情,在我这里也是充满了不确定和变数……
我后悔了,后悔当初走得太决然。
可后悔是一个听上去就很可笑的词,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可笑,以至于心里明明对归属感有一种迫切的需求,却时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总是和别人说,这些年自己过得自由且潇洒,根本不知道寂寞和孤独为何物,可这种伪装总是会在临近过年的时候露出原形,以至于看见那些回乡团圆的人,心里都会有一种苦涩感,就比如此时此刻。
就在我因为那些聚集的人群而恍惚着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乔娇终于开了口:“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让我回青岛和我爸一起过年?”
“嗯。”
“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上次在我之前住的那套别墅里面,他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也知道我是一个成年人,但他还是伸手打了我,他自己不要面子,也不给我面子,这是为什么?……说明我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去心平气和的沟通,所以他才会动手打我,你知道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吗?”
“当时他是在气头上,谁都会有生气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其实你心里也知道,他非常在乎你。”
“我不知道。”
“别任性了,你妈已经去了国外,常年不回国,你在国内就只剩下你爸一个亲人,你们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吗?”
“你闭嘴,我的事情你少管……先管好你自己吧,至少我还知道我爸妈在哪儿,你呢?”
乔娇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插在了我的胸口,让我的内心产生了一阵如撕裂般的疼痛,我们彼此太熟悉了,就像一对结婚已久的夫妻,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儿,拿起刀子就往要害的地方捅。
我的心里终于涌起一阵怒意,好像所有为难的事情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明明我可以把买房子这件事情告诉乔娇,让她理解她爸的良苦用心,可是她爸却觉得应该给她一些危机感,让我暂时保密,乔娇又因为我拒绝她去湖南的行为而恼羞成怒,当这两件事情掺杂在一起,就莫名变成了我的错,且百口莫辩。
我的情绪完全被这阵怒意给搞乱了,于是也用很难听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乔娇说道:“你爱回不回……我他妈才懒得管你……以后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
说完,我便重重按下了挂断键,继而呼吸急促,这是怒火攻心的表现,就连大雪落在我的身上,也不能湮灭分毫。
……
因为气温低,雪又大,没过一会儿高速上便形成了积雪,所以在我驶离服务区后没多久,便因为交通管制,而下了高速。
山区的地势高低不平,再加上回乡的车辆众多,于是这条双向只有四车道的国道就变成了一场噩梦,一路上事故频发,私家车互相追尾,大货车频频滑出车道,没过一会儿就把整条道路堵的是严严实实,处在高点的我放眼望去,只见所有车子首尾相连,完全看不到尽头……
我有预感,这绝对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堵车……
我又后悔了,如果我不在服务区耽误那么长的时间,就有可能绕开交通管制,也不至于受现在这份罪;可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正把世事看透呢,所以总有人说活着是一场修行,用修行的心态去看待这意外频发的人生,确实会好受一些,因为这个时候你会把痛苦当成是人生绕不开的使命,既然绕不开,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索性,我也将车子熄了火,然后打开车窗,点上一支烟,消磨着这无味的时光。
看着不断在眼前弥散的烟雾,我不自觉想起了自己和乔娇之间所经历的种种过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一心为对方好的人,在生气的时候,竟然也会拿起刀子去捅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她肯定没有恶意,就是单纯生气,所以冷静下来以后,我还是更愿意想她对我的好,她对我真的很好,那辆房车就是最好的证明,栾雨离世之后,房车就成了我生平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她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忙活了半天,只为还给我一辆还能在路上开的房车。
乔娇之后,我又想起了鹿溪,相比于我和乔娇在言语上发生的冲突,这才是真正的抑郁;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这个时候,她的航班已经快要落地了,那个男人会去机场接她吗?
他们会拥抱吗?
会一起吃饭吗?
会互相倾诉相思之苦吗?
而她还会在做着这些的时候想起我吗?
我们之间也有约定,我们说好要一起资助白血病人的。
深吸了一口烟,我又望着眼前因为拥堵而积成一团的车子失了神,我知道在我有意识拿自己和那个男人做对比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是失败的那一个,因为只有不自信,才会去做这样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