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日光晴好。
碧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不计其数的船只,排列着航行。
长长一条,似游动的巨龙。
这支庞大的队伍中,除了东联海帮的人,还有四顾门和金鸳盟的人。
得知秋黎杀梅耘,控钱开后不久,李相夷他们的人就到了。
在潜入东联海帮前,李相夷服了一种药,唤作“遁影无门”。
此药服下后,手持对应追踪蜂的人,可在方圆千里内,追踪到饮药人的下落。
这样大的范围,能囊括好几个瀛城。
留令牌给李莲花他们那天,对应的追踪蜂,也留下了。
而李莲花他们,将令牌交到营地的时候,把追踪蜂也给了出去。
是故,营地里的人,来到了东联海帮。
之所以使这种药,是因为大海汪洋,距离太远的话,信号弹之类的东西,就看不见了。
再者,信号弹发出去,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就算营地的人到了,也无需作战了。
此次出征,出乎意料地,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东联海帮悉数拿下。
众人都很是欢欣鼓舞,也很是感激秋黎。
把东联海帮众海寇羁押整顿一番,并把财宝缴获清点分配过后,他们就起航返回陆地了。
行船一连三四天,天气都很好,风也很顺。
温柔地吹拂着,连红绸缎带都飘得轻缓。
换回一身劲练白衣的李相夷,扒在甲板的栏杆上,了望着无垠海面。
“你们说,这一次是不是有点太过顺利了?”
说这话的声音,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顺利不好吗?”
一身藏青衣袍的笛飞声,负手站他左边,反问说。
“当然好了。”李相夷抻了下胳膊。
“就是感觉,有点不太习惯。”
一路走来,都是刀光剑影,炮火连天,还有血光笼罩四野。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
轻松得有些虚幻,以至于他看海面泛动的波光,都感觉像在做梦。
行军睡在荒野的时候,他经常做一种梦。
梦到某一天征战,所有人全须全尾地出去,逛了一圈,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心头又浮浮的。
是真的,很像一场梦。
“我也有点不太习惯。”
缃色衣袍的南宫弦月,搭栏杆站他右边,苟同道。
弹指过后,他看着旁边的两人,狡黠噙笑。
“我还不习惯,你们用这么粗犷的声音跟我说话。”
李相夷闻言一笑。
“我还不习惯,你不穿裙子了呢。”
“你要实在不习惯,”小笛飞声也扯唇反击,“大可以再去试试。”
“反正东西还在。”
“等靠岸后,买个十套八套都不是问题。”
南宫弦月闭嘴不说话了。
一下没想起来,他们的把柄,是相互捏着的。
尴尬两秒,他低咳一声,调转话题道。
“等回去,去找你的剑吗?”
李相夷点点头,面上有些苦恼。
“就是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葬金阁卖的两个消息,一是倚芳楼与梅耘有关,二是梅耘与东联海帮有勾结。
他们本想顺着这两条线索,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揪到葬金阁的尾巴。
可到现在,也没发现葬金阁的半点踪迹。
他的剑,到底跑哪里去了?
那把无比货真价实的“假剑”,又是从何处来……
想着想着,他眉头一分分皱了起来。
笛飞声瞅他神情,安慰了一句。
“倒也不必这么悲观。”
“葬金阁既然卖我们两个真消息,十有八九是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迟早会露出尾巴来。”
“现在几无动静,多半是时候未到。”
李相夷“嗯”了声。
不过,怕就怕,是那十之一二。
万一真是单正常的买卖,葬金阁并不求什么,或不参与其中,那就要费点功夫去找了。
但不管怎么样,那群小贼就是带着他的剑,躲到天涯海角去,他也会把他们抓到。
“对了。”他想起件重要的事情。
“明日是最后一天航程了,我们得返回营地,秋姐姐要领着联海帮,往梅府去,就不顺路了。”
“可梅府那边,来了朝廷的人,为首的还是宗政明启。”
“他们与我们的人,尚且争执不停。”
“联海帮乃贼寇,他们派军来此,就是为剿灭贼寇,怕是会起更大的冲突。”
“虽说联海帮迟早要改编,但毕竟没那么快。”
“尤其是财物上,朝廷早就想咬下来一块肉了。”
“他们说不定,会以城主之位,向秋姐姐邀分。”
“甚至借平寇之由,刀兵相向,好立军功。”
营地里的人,到联海帮时,就向他们三个报告了此事。
他心中,一直盘桓着这种忧虑。
如此一来的话,秋黎坐上城主之位,便不会那么容易了。
笛飞声知他意思,“你是想我们派部分人,跟着去交涉?”
李相夷颔首。
“是该如此。”笛飞声说。
“不过,宗政明启是个不讲理的蠢货。”
“我们也该派个不讲理的去。”
他偏头,望向南宫弦月。
大少爷脾气,对看不顺眼的人,惯会摆架子。
去杠宗政明启那种鼻孔朝天的家伙,正合适。
南宫弦月察觉到笛飞声的眼神,当即奓毛。
“不是,你几个意思啊,本少爷哪里不讲理了?”
李相夷瞬间嗅到了,隐隐的硝烟味。
他熟练地,春风化雨般地,去把战火掐灭在襁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