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袭劲练白衣,不知打哪儿冒出来,转瞬间跃上了红绸。
脚下运着闻所未闻的步子,踏出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
刹那间,就掠过一众参赛者。
飒立在屋脊,轻巧地抓起绸花,抛了抛。
白衣胜过冬雪,稠花塞过红枫,两者在高处相映成辉。
人们仰头,这才稍稍瞧清了他的样貌。
而后,又响起一片惊呼。
李相夷,只花了三息的时间。
当——
楼下一声铜锣响。
负责此事的掌柜高声宣布,“诸位,江山笑落花有主。”
“赛事到此结束!”
宣布完,他朝屋脊上的人开口。
“这位小公子,还请下来领酒吧。”
李相夷就抱着绸花,飞身而下,领酒去了。
李莲花他们,就在原地等他。
“诶李莲花。”方多病凑近,胳膊肘撞下人。
小声道,“你当初是不是也这么得过酒?”
李莲花默认了。
他的确这般得过酒。
一坛,在红绸舞剑的时候,喝掉了。
一坛带回云隐山,送给了师父。
还有一坛,送给了……单孤刀。
一两盏茶后,李相夷踏出了酒楼。
他腰间别着剑,手里拎着三坛酒,还有一个食盒。
食盒里,装的是酒楼的招牌一品菜。
刚出门口的那一刻,他同一个桃粉罗裙的姑娘错身而过。
很熟悉,他眸光微动,迟疑着喊了声。
“阿娩?”
乔婉娩也注意到了,恰好转头,“相夷?”
两人相向,各退了两步。
“你来这里是……”李相夷问。
乔婉娩扫了堂内一眼,“我祖母爱喝这里的鲈鱼汤。”
“我来买一盅。”
“你呢,怎么来扬州了?”
李相夷说了,与窟颜达约定一战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乔婉娩点点头。
过了片刻,她抿下唇问,“等那天,我能去看吗?”
“当然。”李相夷搓着系酒坛的络绳,慢半拍一笑。
“你有空的话。”
“那说好了?”
“嗯,说好了。”
之后,乔婉娩就进酒楼买菜去了,李相夷提着东西,继续往外走。
而等他的人,早已不耐烦了。
“李相夷怎么还不出来?”
南宫弦月把腿的重心换来换去,拖着恹恹的调子道。
“红颜。”小笛飞声言简意赅地解释。
他站的角度,刚好能觑见门扉后,李相夷和乔婉娩的一点影子。
南宫弦月不恹了,凑到他那边望。
“哪呢哪呢?”
方多病也来了精神,走过去伸长脖子。
“这缘分,果然是妙不可言。”
“妙不可言。”笛飞声对李莲花刻意重复。
李莲花梗了口气。
甩甩衣袖,离他远远的。
笛飞声不赶跟前揶揄他了。
兔子急了会跳墙。
把李莲花惹急了,他会闷声倒坏水。
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掉坑里的都不清楚。
话语间,李相夷已经回来了。
展颜笑道,“感谢我吧。”
“你们都有口福了。”
不止有口福,还省钱了。
要不然,把莲花楼的钱花光了,再把狐狸精卖了,都不知能不能买到一杯江山笑。
还有一大盒精选名菜。
此时,瘦西湖的湖面,水波轻轻摇晃。
把夕阳投来的浓烈油彩,晃成了片片碎裂的金箔。
傍晚到了,也该吃晚饭了。
他们就携着免费的酒和晚饭,往莲花楼去。
到楼里,摆上杯碗筷子,团坐桌前。
揭开食盒,取出菜来。
还挺丰盛,高一品的蟹粉狮子头、烤方、盐水鹅、文思豆腐,还有拆烩鲢鱼等等。
统共,有八九个菜。
他们的小方桌,都差点搁不下了。
“先尝尝这酒。”
李相夷捞过一坛酒,揭开酒封。
酒香飘散出来,俄顷间,就溢得满屋子都是。
光是闻着,就知道是好酒。
他斟满六只杯子,每个人各拿一杯。
在桌子中心上空碰了下,而后喝上一口。
滋味醇厚绵长,从喉咙沁进肺腑,久久都散不去。
“这江山笑,果然名不虚传。”方多病歪了下杯子道。
李莲花“嗯”了声,“是好酒。”
好到十多年前的一幕幕袭上心头,年少的畅快都明晰起来。
只不过,红绸的旧影褪了色。
他能记起来,却再也不会为之澎湃了。
滋味还是从前的滋味,人已不是从前的人。
细品起来,滋味仿佛也不似从前,而是隔了沧海桑田。
他又举杯喝了一口,把岁月都喝进肚子里。
恍然,忆起什么事来。
他看眼李相夷道,“回头,把这酒,给你师父带一坛回去。”
“知道了,我正有此打算呢。”
李相夷倒着酒应。
年轻人潇洒痛快,他已经仰头灌了一杯。
旁边,排着几只空杯,依次是方多病,南宫弦月,还有两个笛飞声的。
李莲花摇摇头,搁下未尽的酒杯,夹了筷子菜。
“这酒烈,容易醉,别喝太多了。”
“倒是吃点菜。”
五个人嘴上应,但没多会,把一坛都分完了。
南宫弦月倒下了,趴在桌子上。
“真菜。”方多病嘲笑说。
实际上,他双颊酡红,也有点坐不稳了。
话音刚落,就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李莲花叹气扶了他一把,“都让你们别喝这么多了。”
方多病拨开他手,“我没事。”
“本少爷酒量好得——”
“很”字没说出来,桌面一震,他同南宫弦月,头朝头趴下了。
李相夷眼疾手快,提早一步,撤走了他面前的烤方,置到别处去。
“一个两个,酒量都这么浅。”
他都没怎么晕。
瞧瞧李莲花,面色没什么变化。
两个笛飞声,也没有。
于是,他摸上一坛新酒,道,“就剩咱们四个了。”
“要不比一比,看谁酒量最好?”
李莲花移走了酒杯,“我就不比了。”
小笛飞声则来了斗志,“好啊。”
笛飞声却一反常态,还反过筷子,压住李相夷要开封的手。
“这坛酒,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酒是你拿回来的,总不能都分食了去。”
喝完了,红绸舞剑喝什么。
万一换个酒,李相夷招摇不起来怎么办,岂不是帮李莲花,白白浪费了招摇的大好机会。
小笛飞声不知大的自己的心思,只觉得此话甚是有理。
当即把自己的杯子挪了回来,转而去吃菜。
“也是,你自己留便好。”
没人一块喝,李相夷也没了兴致。
先留着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