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诸位,保持原有排列。”
“没解毒的,和武功没恢复的先走,撤到客栈后面去。”
李相夷高声指挥。
“我们不打了吗?”有人不解。
“邱无涯是个聪明人。”
李莲花竖着耳朵,在吵闹的雨声中,听到了重器车轮滚动的声音。
“若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解决掉。”
“第一轮来的,绝不会是镜天宗的人。”
“而是弓箭和雷火。”
功夫再高的人,也架不住箭矢不停地射,雷火一颗接一颗地投。
而客栈能住下上万人,就是因为它足够大。
整一个客栈,有五六层高,好几百米长。
客栈后面,更是临着一个小山坡,是极好的掩体。
所有人闻言而动,以极快的速度,或推开客栈后门,或从两端绕行,往后方奔去。
果不其然,齐整有素的脚步声,在客栈百米外停下了。
邱无涯坐在遮雨的高轿上,抬手一扬。
“弓手雷手,给我上!”
弓手执弓,雷手推着投石车,皆小跑到队伍最前面。
两厢间杂,拉满了弓,引燃了雷火。
咻,轰——
千千万箭矢,与雷火齐发,刺破砸穿雨幕,飞袭向客栈。
箭矢的伤害要小很多,多数钉在了客栈上。
只有少部分,射穿窗纸门洞,或越过客栈上空,扎向飞速挪移的江湖客。
他们动身闪避,或以刀剑相弹。
中箭之人,可称得上寥寥无几。
雷火就不一样了。
它的伤害,人力基本是无从抵挡的,无论功夫高低。
落点稍近的,木屑碎瓦纷飞。
拉杂的断裂倒塌之音,此起彼伏。
好好的客栈,瞬间残破不堪。
“啊——”
缀在队尾的,尚未跑到后方,不由得尖叫起来。
雷火以势不可挡的力量,破开客栈脆弱的木制结构,在他们中间爆开,登时倒了一片人。
灼热的火星和烟雾,弥漫着硝石和硫磺的味道,还有血肉的焦糊味。
雷火中,融合了火蒺藜的做法,爆炸的同时,有铁屑四溅喷射,足以把人扎成刺猬。
“救我,谁来救救我……”
有几个没死透的,用满是血污的手抠着地板,拖着皮肉烂开的腿脚,往后方爬去。
一路爬,一路痛苦地求救。
李莲花四人殿后,刚快速避掉一枚雷火。
他们望了望疮痍的客栈,还有地上死伤的江湖客。
“把伤员带到后面去吧。”
李莲花边说,边第一个伸手去救地上的人。
就在要碰到的那一刻,喀啦。
“李莲花,回来!”两个笛飞声大叫。
他们正欲出手,有人却比他们更快。
一道白衣身影,二话不说地飞扑过去。
李莲花身体一倾,被一股大力箍住,重重滚向旁边。
他从巨震里抬高眼,刚那地方有梁木断折,已经塌了。
下方的人被掩埋,再没了气息。
只剩下几只染血的手,无助地探在外面。
他无能为力地收回目光,转向罩在自己上方的人。
“我注意到了,你过来做什么?”
“我——”李相夷在扑簌的尘屑里,望着他眼睛哑口无言。
话音刚出,李莲花推了把他,“别愣着,起来。”
李相夷放开他,撑手起身。
“我又没注意到你注意到了,万一你没注意到呢。”
事发紧急,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他只是不想李莲花受伤而已。
他现在长大了,可以保护人了。
李莲花后脚爬起来,也不知听没听他的话,自顾自地说。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惜命的。”
“肯定以自己为先,立马就跑掉了。”
“下回别这样了。”
李相夷撇撇嘴,也不理会他的话。
“没事吧?”两个笛飞声过来,出刀挡开飞来的箭矢。
“放心好了,没事。”李莲花道。
某人用手,连他后脑勺都垫着了,都没磕痛什么。
“我们赶紧走。”他仰首看看摇摇欲坠的的房梁。
“这保不齐什么时候,又要塌了。”
四个人左躲右闪,飞奔出了客栈后门,匿到山坡去。
山坡的情况,也没有好太多。
落点远的雷火,就炸在坡上。
这边滑坡把人埋了,那边凹陷的大坑,死伤一圈人。
断胳膊缺腿的,比比皆是,肉块混合着泥泞的尘土,在空中乱飞。
雨水冲刷着汩汩鲜血,流淌成河。
呻吟东起西落,西落东起。
遍地生满了哀伤。
他们刚躲好,就有枚雷火,在附近炸开。
一窝人被炸了个底朝天。
他们四个人飞扑伏地,还是被殃及到了。
铁屑裹挟着雷火巨大的威力,又烫又刺地扎了点在他们背上。
泥土夹着碎石,往身上掩埋。
耳边的轰鸣暂缓,四个人抖抖脑袋上的土,转头一望。
“不好,走!”
李莲花眉头一凝,抬手向外打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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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连忙爬起来。
一棵冒火,又很快被雨水,浇出浓郁白烟的大树,刚好歪砸在脚边。
他们撤步跑开,往更隐蔽处去了。
“刚真是好险,差点就被炸死了。”
李莲花心有余悸地狂奔着。
“你怕死?”
李相夷少师铮鸣,格开几根擦身而过的利箭。
“这边。”李莲花带着他们,掉了个方向,才答那话。
“死当然怕了。”
“难不成你死过?”小笛飞声大刀一出,斩开前路碍事的弯折枝杈。
李莲花短暂一滞。
该说不说,李相夷的确是死了。
“那倒没有。”他否认。
而后,叹口气道,“不过现在,也确实到了生死未卜的时候了。”
“不就是一个邱无涯,我不会让你死的。”
笛飞声一道真气荡出。
本是砸向他们的一枚雷火,在空中炸开。
火星四散流落,仿佛佳节里匠人打出的铁花,开在了不合时宜处。
“你的命,是我的。”他说。
李莲花忙里抽空,白他一眼。
李相夷也不满这话。
“什么叫是你的,李莲花的命,就不能是他自己的?”
“他的命若是他自己的,早就没了。”笛飞声反驳。
一个愿意好好活着的人,却从来惜不了命。
当初送忘川花时,他就应该伙同方多病,直接把花塞人嘴里。
省得便宜了皇帝老儿,还惹出遍寻不到人的麻烦事来。
“还有,”他补充,“你的命,也是我的。”
“凭什么是你的?”小笛飞声不同意。
“要是,也是我的。”
李相夷和李莲花:“……”
话语间,四人来到一丛山石前,是很好的护盾。
李莲花搡着人匿过去,“先在这里躲一躲。”
四个人就猫在后面,隔绝了箭矢。
只要不幸中雷火,他们能在这里藏到,邱无涯第一轮轰击结束。
有小块岩石突出,可遮一点点雨。
李莲花吹亮一只火折,卡在岩石缝中。
四个人借着微弱火光,互帮互助,拔起背上的铁屑来。
有的嵌得深,只在皮上留了个血印子。
只能等事了后,用小刀剜了。
邱无涯屯的弓箭雷火确实多,还是在雨大哑了些炮的情况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箭雨才渐渐停歇,雷火才慢慢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