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部分人并没有中无心槐。
不是因为邱无涯欲放过他们,而是南胤亡后,此香少之又少。
几乎分配进的,都是功夫出挑的人的房间。
从进镜芜山庄的那天起,所有人的信息都被登记。
弄清楚高手住哪个房间,再轻而易举不过了。
“你说这话,怕不是让我们去送死!”那些功夫弱的不愿。
“我们功夫都没了,”失了功力的一人反驳,“不找你们找谁?”
双方争吵不休。
突然间,一声尖叫传出,“啊——”
众人依声眺去,鲜红的热血喷溅而出。
杀人了!
武力高下瞬间颠倒,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利益相争的相争……
客栈乱成了一锅粥。
“都别吵了!”德高望重的华山掌门高声喝止。
“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同仇敌忾,在这里相争残杀,像什么样子?”
明理的不闹了,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但仍有不少人,喊来打去的。
还有部分跑路者,背着包裹下山去。
有的逃出去了,有的被山下守卫截杀了。
李莲花六人,提着装水蛭的大瓮,回到客栈时,见到的,就是四下喧闹的一片乱象。
咻——
一把不知哪儿弹来的匕首,擦着李莲花面颊飞过。
“哟,”他双指一夹,笑笑问,“谁的?”
人堆里,没人敢认领。
他们不清李莲花的实力,但清楚他旁边三个小的。
闹腾的那堆人,一时静若木鸡。
李莲花眼一眯,捉到个畏首畏尾往后躲的人。
但懒得计较了,那人算个激进分子,也不是针对他。
他丢开匕首,拍拍手道,“我知道大家中了散功香,都很着急。”
“此香并非无解。”
众人燃起希望看向他们,“你们知道解法?”
“要解此香,”李莲花语速稍快,却清晰有力,“就需用这种香养大的水蛭,从太渊穴吸出毒血,方可驱除。”
“下这种散功香的,是邱无涯。”李相夷肃色道。
“回龙峰上,养有这种水蛭。”
他置下手里的东西,剥开麻袋,又揭开大瓮。
“我们从上面带了来,大家——”
他话没说完,已有人拥上来。
拥到一半,脚步被一道人声绊住,“我们怎知道,你们的话可不可信?”
“万一不是给我们解毒,而是用此物来害我们怎么办?”
更有离谱者,怀疑他们与邱无涯勾结,是回龙峰派下来的奸细。
“不信就别解。”两个笛飞声冷脸,直白开口。
那些人被噎了个死。
就是人们仍在犹疑,观望着有没有人上去,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僵持之际,一道中正之音响起。
“我相信他们,也相信这就是散功香的解法。”
展云飞从人群中挤出来,迈着疲软的步伐,孤绝地走到大瓮前。
李相夷与他相视一笑。
展云飞手指探入瓮中,很快便有条水蛭,爬上他手。
他拨至太渊穴,水蛭在那处一咬。
没一会,毒血膨胀它的滑腻躯体,而后炸开。
他运了运功,身体虽还未恢复,但已好了大多。
他走至几位大派掌门前,“还望前辈一验。”
几位掌门一一探过他脉搏,眼中皆是一亮。
“这位兄台的内力,果在缓缓回升自转。”
此言一出,众人如过江之鲫,涌动而上。
几只大瓮边,瞬间挤满了人。
李莲花六人,被包围了,挨挤在中间。
“大家不要挤,有序上前!”
方多病手作喇叭状,掩在嘴前喊。
“不要挤不要挤,排队来。”南宫弦月维持秩序。
结果脚一歪,自己被人搡了。
李相夷眼疾手快,伸手去扶,没扶到自己就被推了。
李莲花刚抬手,揽了下他俩。
另一边,方多病就撞他后背上。
两个眉头不耐烦锁着的笛飞声,撞他两边胳膊。
团在中间的李莲花,“……”
在外围,乔婉娩和石水她们,以及万圣道的人,把人往后屏。
角丽谯本倚着立柱,在袖手旁观玩指甲,玩着玩着,深感大事不妙。
邱无涯那家伙,怕是要不了多久会打下来。
这能抵抗的人越少,打自己的人就越多。
况且,小笛飞声深陷人群之中,是该帮一把。
遂领着雪公血婆,也帮忙去了。
就是没起多大用。
太乱了!
突地,嚯啦一声,有大瓮倒了。
陶片碎一地,水蛭也洒一地。
“我的,我先的。”
“明明是我先拿到的,你凭什么抢我的!”
“滚开……”
一堆人猫在地上,你争我抢地捉水蛭,生怕少了解不了香。
他们拳打脚踢,鼻青脸肿。
李莲花注目着乱糟糟的景象,扶额嗟了口气。
“先震一震。”
不震的话,根本没人听他们说话。
围着他的五个人,手掌皆聚起气劲,砰地向外打出。
众人一震,涟漪般退散开。
中间,总算有了块可呼吸的空地。
“挤挤挤,挤什么挤。”
“挤这么乱,生怕水蛭不会死,解掉你们的毒是吧!”
方多病面色不快地,踢开一条水蛭尸体。
有的被踩爆浆,阵亡了。
“再挤的话,”南宫弦月愤愤道,“你们全家变穷光蛋。”
“脑门被雷劈两半!”
许是老天真听见他的话,灰暗的天空中,蓦地劈出一道闪电。
雷声轰隆大响,乌云滚动。
雨要来了!
那些人心理上忌惮,竟纷纷安静了。
两个笛飞声,又抽出大刀,双双劈开两块山石。
“再挤的,形同此石。”笛飞声语气冷厉。
“我们说到做到!”小笛飞声眼眸发狠地扫过众人。
各江湖客,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那个,”李莲花抬下手,“大家听我说两句。”
“邱无涯在回龙峰上集结队伍,怕是不久后,就要打下山来。”
“只有把香解了,才能与之相抗。”
“这越乱越解不了毒,到时候,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所以啊,还是请大家有秩序一点,不要再乱了。”
李相夷快步行至空地边缘,用少师杵了杵那里。
声音洪亮道,“还请诸位从这里排队。”
“从那边站到客栈门口为一队,排完一队就往下排。”
“队与队之间,间隔留出一臂。”
众人听话地排起来,空地上,很快就站好了人,像一个横平竖直的队阵。
李莲花他们对视一眼,提起大瓮,在队与队之间的空隙倒水蛭。
倒了的地方,人们弯腰,捡起一条走。
他们的空位,由另外的人补上。
刚那个破瓮旁,也引了队人过去。
瓮的口太小,如此这般,速度会翻几番。
不出多少功夫,很多人都领到了水蛭,在地上盘膝运功,恢复起功力来。
可惜,水蛭好像有点不大够。
可惜,恢复功力不是一时片刻的事。
噼啪几道惊雷落,天与地之间,撕开一条又一条银亮的裂痕。
李莲花他们,感受到了豆大的湿润。
雨砸了下来!
而远处的山脊,火把在一片朦胧里攒动,巨大的黄色河流,自上而下奔来。
河流被雨浇涸,杀伐的火焰在熊熊燃烧。